“有什么不能說的?你說,她們把我的清姐兒怎樣了?她們不會連飯都不給清姐兒吃吧?她們怎么敢!”
孟嬤嬤拼命地磕頭,“老太太,您救救姑娘吧,薛家苛待姑娘,讓姑娘跪祠堂,連墊子也不讓用。奴婢回來前,薛大太太發了話,不許給姑娘送飯,可憐的姑娘啊,沒娘的孩子真是可憐!”
馮氏淚如雨下,她不敢想,只怒道,“我還沒死呢,她們就這樣苛待我的清姐兒!”
她慌慌張張地從羅漢床上起身,“備車,我要去薛家!”
于嬤嬤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這么說來,宮里的皇后娘娘是明擺著在為大姑娘撐腰。但這話,她不敢勸,只好吩咐下去,“還不快去備車!”
馮氏也不讓人攙扶,她腳不點地地朝門口走去,簾籠被丫鬟打起來,一道身穿石青色五福捧壽雕花漳緞長袍的身影映入眼簾,看到老太爺,老太太吃了一驚,身子往后倒仰,“老太爺!”
她著實沒有想到老太爺這個時候會過來,可她眼下要急著出門。
謝眺似乎沒有看到她神色不屬的樣子,徑直朝屋內走去,自顧自地在羅漢床上坐下。
丫鬟們忙上茶。
老太太站著不動,老太爺也似乎才察覺,皺眉朝外頭看了一眼,“天色這么晚了,你是要出門?”
馮氏只好折身回來,邊走邊落淚,“老太爺,我也才聽說,清姐兒被送回薛家后,被她那繼母磋磨,連飯都不許給她吃,我聽著,心里實在是難過。”
謝眺挑起眼尾朝馮氏看了一眼,“我聽說,今日皇后娘娘派人去寧遠伯府過問過清姐兒的事,清姐兒到底是怎么回事?”
馮氏不覺得謝眺不知道薛婉清與謝知微之間的這點恩怨,謝眺看似不關心內院,可是這闔府之中,就沒有一件事能夠瞞過謝眺的耳目。
當年,謝元柏只有十二歲的時候,有一次來后院,她前腳安排了一個懂事又貌美的丫鬟,與謝眺在花園里偶遇,后腳,那丫鬟就被謝眺打發了,為此,謝眺整整一年沒有搭理她。
“阿滿,清姐兒跪祠堂,是你發下的話,此其一;其二,清姐兒把微姐兒推進池塘,這事本就不對,你送她回薛家受罰,這件事做得很好,若她能夠因此反省自新,世人只會說她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皇后娘娘今日既然過問這件事,若薛家不遵旨,那就是大逆不道,你是想將清姐兒陷入不忠不孝之地?”
馮氏驚駭地看著謝眺,同床共枕二十多年,她就沒有看透過謝眺,此時,謝眺愿意條分縷析地跟她說這些,是不是代表,謝眺還愿意聽她說兩句?
清姐兒是外孫女,微姐兒是孫女,對老太爺來說,手心手背都是肉。
“老太爺,清姐兒長這么大,何曾吃過這種苦頭?自她來家里,我把她捧在手心里長大,不曾受過半點委屈,我是怕她想不開,做出傻事來!”
謝眺聽聞之后,不聲不響,端起茶盞,喝了一口,“阿滿,當年,我不同意你給我們的女兒訂下寧遠伯府的親事,我說過,謝家的女兒不嫁勛貴,你不聽。既然女兒嫁去了寧遠伯府,就應當想開一點,沒有哪家勛貴子弟不是三妻四妾,后院滿滿,女兒想不開的時候,你從來不勸解一些,反而興波起浪,百般攛掇她夫妻不合。”
謝眺抬起眼皮子朝馮氏涼涼地看了一眼,馮氏只覺得一支利箭射向了自己的心臟,一瞬間,她覺得全身的血都涼了。
“后來,我不反對你將清姐兒接到家里來,好好的寧遠伯府的嫡長女不做,到謝家做表姑娘,你依然不聽。怎么,你還準備伸手管寧遠伯府教女的事?”
馮氏哆嗦了一下,果然,她沒有猜錯,老太爺對后宅的一舉一動都清清楚楚,很多事,他只是不過問,并不代表,他心里沒數。
馮氏忍不住落下老淚,“老太爺,我就桃娘一個女兒,她年紀輕輕就去了,難道我要連她留下的這一點血脈都護不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