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如此回答。
婦人抬手擦干眼淚,短暫釋放了情緒,她很快恢復了清冷自若。
她輕聲問:“大人打算如何處置我?”
白離道:“你給我出了個難題啊,我正打算考慮考慮。”
“那……可否明天再告訴我?”婦人請求道:“請您再許我半夜自由。”
“可。”
“謝大人憐憫。”宋夫人正要離開,然后停下步子,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回頭說道:“若是以后,大人也有了喜歡鐘情的女子,希望你不要忘了我相公的教訓。”
白離頓感頭皮發麻,這話怎么聽著這么可怕?
他低沉道:“受教了!定當謹記!”
旋即便有些慌不擇路的離開了,他很是應付不來這種沒了愛情就要殺老公的女人,骨子里多少沾點偏執和瘋狂,明明送宋秀才去坐牢也可以,卻毅然選擇了拉著所有人一起死的做法,宋書生變成妖魔,她能獨善其身嗎?
面朝著白離離開的背影,婦人深深鞠了一躬:“望大人能司掌斬妖司庇佑人間眾生,便是萬民之福。”
她回身走向了臨時的居所。
推開了門,一張凳子不合時宜的放在了屋子中央。
她熄了油燈,將一封寫好的信箋放置在了桌案上,旋即脫下鞋子,踩上凳子,望著橫梁上懸掛著的絲巾。
白里透著紅的布,曾是她無比珍愛的物品,那是愛情開始的見證。
她送了他一本詩集;他贈了她一張方巾。
如今,他死了,愛情也死了,婚姻也死了。
既然它見證了開始,也讓它見證了結束吧。
婦人踢翻凳子。
眼前無數光景流轉,斷絕氣息的恍惚間,她似乎看到了一場熱鬧的婚禮。
有人輕輕牽住她的手,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倘若不能偕老,便一同共赴幽冥吧,黃泉路上等等我……
黑暗的屋子里傳來一聲咯噔輕響,而后再無半點動靜,靜謐的像是一場哀悼。
……
回到屋子,連續喝了兩盞茶的白離才反應過來,他理應還有事要追問個清楚。
窮奇圖是斬妖司的異物藏品,怎么會落入婦人手里?
她又是怎么從宋秀才的殺人計劃中幸存下來的?
她到底在天麓山里遭遇到了什么?
這些疑惑都沒解答,之前沒想到,還是被對方的反應給怔住了,再然后,他是被嚇到了,就像是看到一條蛇,哪怕知道沒毒,也不想靠近。
白離立刻穿過走廊,帶著滿腔疑問直奔婦人的房間。
敲門后沒有應答,他有種不妙預感,說了聲‘失禮’,推開房門,卻是虛掩的。
吱呀……木門朝著兩側敞開,月光撒入,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一雙離地三尺的腳。
抬起頭,沒有生氣的尸體懸掛在房梁上。
沒有太多掙扎的痕跡,她走的靜靜悄悄。
白離握住拳頭,捶在門框上,屋子震動,尸體也輕輕來回搖擺。
“未必會死,何必自裁……還是說,為個負心人,連命都不要了?值嗎?”
這次沒有誰再回答他了,人死了,案子徹底了結。
白離獨自懊惱沒能發現她的意圖,但很快也意識到她可能一早就做好了同生共死的打算。
阻止的了一次,也阻止不了第二次。
他只能這么想了,心底會好受一些。
一張留下的遺書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拿起信箋,拆開書信,一行娟秀的字體引入眼簾。
——鎮撫使白大人,婢子選擇自盡,實與旁人無關,只是活著了無生趣,不如去陪那負心人走一遭幽冥,想必黃泉路上也不會太寂寞……婢子留下這封書信,因為知曉您定然有許多疑問,而我倘若活著,想必不能作答,只能自縊之前,留以書信寄存,還望大人見諒……窮奇圖確非婢子拾取得來,而是由旁人贈予……
白離眼瞳收縮,心神巨震。
旁人贈予?那可是斬妖司的藏品!難道除了吳縣令之外,還有人去了斬妖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