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與太史草堂一墻之隔,前者朱門高墻,后者蓬門蓽戶。東郭大人何等高貴身段,肯屈身造訪,所為何事?”
太史叔替東郭五弦答道:“夏君薨逝,新王將立。王權更迭,民不歸心。東郭大人乃是兩朝柱臣,自然深諳食君之祿,擔君之憂的道理。虞伯弒君篡位,名不正言不順,恐怕遭人非議。東郭大人無非是為虞伯堂皇冠冕,為自己投名厚禮而來。”
“東郭大人,請,”太史伯遞過手里木牘,待東郭五弦伸手,又不肯松手,本想數落東郭五弦折了夏人骨氣,話到嘴邊,覺得不解氣,改口諷刺道,“古有三姓家奴射師窮羽,今有兩朝柱臣東郭五弦,可載青史呀,恭喜。”
東郭五弦雙膝一軟,跪伏在地,雙手高舉過頭頂,接過木牘,沉重嘆息:“老夫慚愧。”
子修騎在石羊背上,目睹這位夏王朝最后一位柱臣走向虞人廟堂。
夏人廟堂四位老執圭,其余三位毀譽參半,無緣享受半生榮華;唯獨東郭五弦無咎無譽,有幸成為兩朝柱臣。
草堂去明堂,不過五十步。隨行的兩位虞人武卒大概嫌棄東郭五弦實在步履緩慢,又不敢催促,只好走走停停。恐怕這位兩朝柱臣,斟酌史官刻薄話,唏噓天子荒唐事,未必好受。
老臣緩行,無非延緩王權更迭一時。這夏家天下,如今得姓虞。
明堂之上,虞人領袖虞伯正撫摸一尊大鼎,贊嘆連連,與身邊壯碩男子打趣:“泰山徒,這天下之鼎合計五尊,你才為孤扛一尊。”
虞伯,履歷頗為精彩。西陲之地,虞侯峨冠世襲罔替;廟堂之高,曾執高貴玉圭;疆場之上,曾執殺伐戰戈。夏王朝有如此殊榮的不過兩人,如今只差一頂名正言順的冠冕,頭頂便可以去掉足夠顯赫的“侯”字,冠一個無比高貴“王”字。
虞伯近臣南宮斷與西門半甲侍奉左右,前者托舉象征天子威嚴的平天冠,后者懷抱占卜吉兇的龜甲,只待東郭五弦宣讀手里木牘內容,表示那位自縊明堂的天子少康愿意禪位讓賢,平穩完成王權更迭,也好不再動兵戈。
東郭五弦展開木牘,面色大變,其上寥寥五個字。
“虞侯弒夏君。”太史伯闊步入明堂,慘笑一聲,持刻刀自刎。
虞伯勃然大怒,抬手去接平天冠,他并不在乎王權更迭的方式,他只在乎加冕為王,從此,順者昌,逆者亡。
虞伯股肱之臣南宮斷權衡利弊,公正諫言:“天下初定,民心未歸,恐怕對王上多有揣測,史家之言勝過悠悠之口,非禪讓完成王權更迭不可。”
獻鼎之臣東郭五弦彎腰撿起太史伯遺落刻刀,道:“虞侯,老臣愿為史官。”
諫言之臣西門半甲哂笑一聲,道:“東郭大人想越俎代庖,恐怕不妥,史官講究一脈相承,有子孫傳子孫,無子孫傳兄弟,無兄弟傳弟子。”
明堂門口有人手握空白木牘,被虞人武卒攔截住,有些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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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半甲與虞伯細聲說道:“王上,那位是太史仲,我父親曾為他摸骨,稱其骨子軟。”
虞伯揮手示意虞人武卒放太史仲進來,又授意南宮斷口頭傳述:“少康無道,對內勞民傷財,對外窮兵黷武;虞侯有德,上承天意起兵,下順民心覆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