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邑北城門,一輛牛拖緩行,連同車夫在內合計四人,有父子,也有師徒。
南宮斷面露慚愧之色,與子蘭說道:“子先生,西陲一別,有五年了,哪曾想我帶來的禮物是刀子。”
“南宮兄不必自責,虞夏之爭,不妨礙你我交情,”子蘭面帶溫笑,指著前方岔路,與年輕車夫說道,“六指,往東,去蘭山草廬。”
“是,先生,”年輕車夫驅使黃牛,又忍不住抱怨道,“先生,你說過在外人面前不叫我乳名。”
子蘭溫笑道:“南宮兄不是外人。”
“鄙人有幸,”南宮斷目睹名師高徒其樂融融,又窺見年輕車夫左手生六指,有些詫異,詢問道,“莫非是東郭大人的長孫?”
年輕車夫點頭,答道:“南宮大人,我們東郭家,生兒生女只取乳名,成人禮之前需諳熟一樣樂器,游歷一年,以此為名,且以此為命。你可稱呼我小東郭。”
知曉車夫身份,南宮斷更加詫異,堂堂廟堂種子,竟然當車夫使喚,實在委屈人才,趁機教訓身邊年輕斥候:“策兒,之前偏居西陲一隅,你自視甚高,如井蛙觀天,不知天高,以后多與子蘭先生高足、東郭大人長孫學習才是。”
子蘭冷哼一聲,言辭之間頗有怒意,道:“說來慚愧,我這孽徒去年就該去游歷。”
南宮斷以為是虞人圍困夏邑耽誤六指游歷,開口道:“無妨,回頭我與虞王說一聲。”
子蘭搖頭,又喟然長嘆:“所謂師道,除開啟蒙授業,還需言傳身教德行二字,我品行不端,愧為人師。”
南宮斷聽出話里意思,知曉子蘭對當年浪蕩風流事耿耿于懷,感慨道:“子先生不必介懷,我曾與策兒母親去華胥尋親,偶遇一位奇妙高士,稱其一生都在尋找三樣寶物,又始終一無所獲,這三樣寶物分別為足赤之金、無暇之玉和完美之人。金無足赤,玉無至臻,人無完人,若是子先生都自覺品行不端,我等豈不是有愧為人了?”
“南宮兄謬贊了,”子蘭苦笑一聲,指著前方恢宏行宮,痛心疾首道,“南宮兄,我學宮學子,如今留在身邊的,除了子修和一個可憐丫頭,便是六指。我將六指當成廟堂種子,補全我的遺憾,可惜我急功心切,有拔苗助長之嫌。與東郭大人商定后,準備為六指謀一個樂官坐席,也好將來接替東郭大人手里高貴玉圭。前年時,六指開始出入鴛鴦池,為天子奏樂,六指年紀小,心性差,在鴛鴦池開了眼界,有些飄飄然。按照規矩,去年秋收時他該游歷,我與東郭大人費盡心思,為其謀劃。臨行之時,兩家父母攔截車隊,兩個女兒已有身孕。此事拖到冬月,最后也沒去成。”
南宮斷早聽聞夏邑貴胄子弟向來盛行尋歡作樂風氣,更甚者早早干起尋花訪柳勾當,連被子蘭與東郭五弦視為廟堂種子的六指尚且如此,遑論其余人了。
南宮斷輕聲嘆息,前年西陲飛蝗過境,糧食歉收,當時心境,與眼下子蘭無異。
孤注一擲,又毀于一旦。
六指低頭思過,竟然啜泣起來,恐怕除了對風流事的懺悔,還有痛處被人當眾揭開的屈辱,哪怕聽眾只有兩人。
子蘭滿面怒容,怒斥道:“六指,你毀了我的期望無妨,可你毀了自己清白有礙。未來廟堂種子,長成彎木,如何支撐恢宏廟堂?高貴玉圭,豈能被玷污?”
先生訓斥弟子,作為旁人,南宮斷不好插手。
“你我師徒如出一轍,上梁不正下梁歪,真是諷刺,”子蘭自嘲一聲,又冷漠說道,“這幾日你準備一下,帶上你的家眷去游歷一年,也不必回來了,若是能得一兩位部落首領留名,余生也算衣食無憂。”
六指唯唯諾諾點頭,應一聲:“是。”
沉默片刻,子蘭唏噓道:“師門不幸,讓南宮兄見笑了。”
“不怕子先生笑話,其實,這些在我們有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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