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兄,我先去看看母親。”南宮策言下之意,是邀請子修一同去,見子修不領情,也不勉強。
子修漫無目的游蕩在虞人軍營,雖說不愿去見虞鳧,還是難免為這位姑姑感到不值。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虞夏之爭已經落幕,虞伯加上西陲七杰無疑是虞人權力中心,而真正參與決策的無非是虞耳、南宮斷和虞鳧三人。
子修試圖將自己代入其中,依舊覺得倉促起兵足夠冒險,不像是南宮斷的抉擇;偏偏倉促之中又有細膩之處,也不像是虞耳的抉擇;如此,恐怕定奪之人是虞鳧!
所謂冒險,無非是以小博大、以弱搏強。盡管自少康繼位以來夏王朝國力每況日下,但依舊不是小小西陲虞人部落能輕易撼動的,況且除開盤踞天下中央夏水平原的夏王朝,天下還有其余勢力蠢蠢欲動,比如南方諸越各部落、北方華胥聯盟,還有更北方的北狄。
所謂細膩,則是虞鳧偏偏算盡天時地利人和,步步驚心偏偏有驚無險,一切盡在掌握中。
困于夏邑的少年閑來翻閱史書,或是參考太史草堂那一份《夏堪輿》初本,消磨時間之余,倒是對地理、勢力有些粗略見解。
他盡量將自己代入虞人陣營,揣摩虞鳧布局。虞人起兵,大敵自然是夏王朝。夏王朝四位執戈鎮守四方,被其各個擊破,子修自問自己也能做到,不說做到和虞鳧一樣漂亮,起碼能順利入主夏邑。
但子修絕不會倉促起兵,如先前所言,恐怕換做自己,莫說是偌大王朝,單單是夏邑,也沒人鎮守。
難不成虞鳧當真忽略南方諸越和北方華胥?
未必,恐怕自己這位姑姑比自己想得多太多。
夏王朝與諸越,關系微妙。昔年少鼎立國之初,諸越屢屢犯境擾民。夏天子太鼎曾陳兵社稷平原,形如散沙的諸越難得砥礪一心,依舊難阻攔夏人踏破社稷平原,長驅直入,殺諸越王九鉞。
好在太鼎是仁義之君,非但沒有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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勢取諸越山水,反倒欽定諸越王九鉞之子太子夏臣為三位繼承人之一,修復兩大聯盟關系。
太鼎有德,天下歸心,這絕非一句奉承話。
那位古老天子乘坐駟馬之車巡游他的廣袤國土——夏水平原、東夷澤國、諸越山水、西陲高原,查訪他的四方子民,夏人、戎人、東夷人、虞人、諸越人。
那輛必將真正巡游天下的駟馬車駕身陷魯莽丘陵,那位必將真正君臨天下的古老天子中道崩殂,天下大亂。
皋阜竊國,將太子夏臣的尸骨遣送回諸越,龐大聯盟分崩離析,諸越人揭竿而起。
太鼎之子少鼎中興,挽救聯盟于破敗邊緣。帝女降兮諸越,傳達中興天子的善意,盡管其中波折再度引發兩場大戰,好在結果還是少鼎所希望的。一樁和親難平諸越三代人的血淚仇恨,中興天子少鼎遲暮之年,再欽定嫡長孫少康與諸越池鴛一樁婚事,不久中興天子少鼎和攝政君埋骨塞外,少康倉促繼位,池鴦成為夏妃。
偏偏夏王朝國祚斷絕,池鴛被逼溺水身亡,諸越也未發一兵一卒。
這正是虞鳧的高明之處。
本來兩樁和親,足以平息諸越三代血恨,偏偏諸越如南史和西門半甲所言,十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除了與夏王朝的三代糾葛,總在演繹內斗二字,無暇顧及虞夏之爭。
至于北方華胥聯盟,縱然與南方夏王朝有過數次摩擦,卻從未真正兵戈相見,甚至成為南方王朝天然屏障,抵擋遠在冰脊山另一側的北狄。
西陲錦狐,名不虛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