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都說他們一家怪的很,他起初一直不懂這個怪,后來他才慢慢明白,父親衰老的速度,自己流不出眼淚,這些在他們家無人感覺異常的事情本就是一種異常。
再往深處想的話,父親不會說話,自己從小是跟寧濘學的說話,那寧濘是如何學會說話的呢?是否是他們從未見過的母親教的?又為何父親從不愿提起母親?也未提起過他們家祖籍在何處?家里是否還有其他親人?
對于這些疑問,寧息不是沒有問過,寧濘不同于他,他是從睜開眼的時候便有了記憶,而寧濘對于小時候的事大多記不清,兩歲以前的事情更是毫無印象,而父親則對于這些事情“閉口不談”,每次都是笑呵呵的擺擺手搪塞過去。
第一聲雞鳴遠遠傳來時,寧息微瞇著眼睛沒有動。
這一夜他想了很多事情,亂七八糟的,腦子不受控制的想,此時這聲雞叫,又讓他想起來自己家的雞。他家里以前也是有養雞的。
剛來村子里安家的時候,村長不止送來了牛,還送來了幾只雞,說是下了蛋給兩孩子吃。可惜那些雞,在父親出去種地,自己和姐姐寧濘去村口蒙學的時候,被村里人偷了個一干二凈。
寧息記得那時候還不大的寧濘牽著他穿過村子回到家,看到空蕩蕩的雞窩,哇的就哭了。幾天后,他跟著寧濘穿過村子時,看到了大牛和二牛一人一只雞腿,當著自己和寧濘的面說道:“想吃嗎?”
寧濘沒有說話,但當時的自己卻點了點頭。大牛就把雞腿送到自己嘴巴前面,聞著那股香味,自己當時忍不住張開了嘴去咬,卻吃了個空。
寧息還很清楚的記得大牛當時的表情和笑聲,那個雞腿的香味和當時姐姐寧濘眼眶里打著轉的淚珠,但姐姐沒哭出來。
大牛當時狠狠咬下一口雞肉,滿嘴流油的說道:“你們家的雞就是香,可惜你吃不到,哈哈哈哈哈哈。”
聽到父親起身的動靜,寧息舔了舔干澀的嘴唇,睜開了眼,說道:“父親,天還未完全亮,您要不再躺會兒。”
寧愿擺了擺手,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笑呵呵的又指了指床。
寧息明白,父親是在笑他的黑眼圈,讓他在睡會兒。
寧息看著父親穿衣的駝背,想了想說道:“父親,我和姐姐答應去書院了!”他知道,這話自己如果不與父親說,以姐姐的脾氣,短時間內是不會跟父親談起此事的。
寧息看到父親背對著自己點了點頭,他閉上了眼睛。一夜沒有入睡,人還是很疲累的,左農的鼾聲還在持續,屋內天光透入,想睡著是不可能啦,但閉上眼睛至少能解解乏。
昏昏沉沉也不知道躺了多久,寧息感受到有人在往耳朵里塞東西。睜開眼睛,就看到了父親布滿皺紋的黝黑臉龐,正對著自己溫柔的笑著。
伸手一摸,寧息心中了然,原來是棉花,塞上棉花,用單薄的被子捂住頭,寧息很快便沉沉睡去。
日上三竿之時,寧息才醒過來,掃了一眼房間地面上的字,去廚房端起寧濘為他留的早飯,同往常一樣坐在門檻上,大口大口的吃著。
寧濘不在家,應該是去了溪邊洗衣服,左農還在睡,鼾聲未停。
吃完飯,寧息將碗放在了灶臺上,因為手上有傷,他沒有去洗碗。輕輕帶上院門后,他往村子的方向走去。
父親在地上留了話,讓他將去書院的事情向村長告知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