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無棄是真正地把自己丟進死局中,如此才能真正釣出大魚來。
不然這個行動,他不會同意,暫時負責東域事務的昭王也不會認可。
云霧山那邊……是怎么失敗的呢?
一個神臨境的橋二負責襲殺,一個神臨境的厲有疚以青牌身份幫忙控場、阻斷救援,活捉姜無棄離開很難,殺一個內府應當萬無一失。
難道有哪個先前不在臨淄的真人潛伏出手?甚或有真君注視彼處?
為何自己身為駐防京畿的九卒統帥,沒有收到半點風聲?
難道真像修遠所說,自己事先就已經被懷疑?
這些都是閻途必須要思考的問題,他只有想清楚了,才能在接下來的應對中少犯錯。
當然,到了現在,擺在他面前的選擇已經并不多。
閻途不動聲色地跨出門去,并不對修遠這一聲做出任何反應,只道:“姓修的,你我今日絕義,往后好自為之!”
但他的軍靴,只踏出一步就停下。
因為就在他的面前,一支白燈籠,洞穿了空間,橫將出來。
“閻將軍,請留步。”那個定在他身前的盲眼老人,如是說道。
明明身形佝僂,卻似充天塞地。明明顫顫巍巍,卻如淵似海。
直接聽命于天子的打更人!
職能監察長夜,誅除一切邪佞。
驟然面對這個盲眼老人,整個齊國都沒有幾個人能不驚懼。
但閻途反而往前一步,氣勢勃發:“我乃九卒統帥,一生為國征戰,名列大齊兵事堂!你們打更人敢無故拿我?”
提著白紙燈籠的老人慢慢說道:“那老兒就說與你知。”
“磨剪子的那個人很正常,他只不過是在昨夜做了一個夢。那個夢影響了他,讓他在經過油條攤前的時候,看到三根油條或者五根油條,叫賣聲有不同的語速和側重。
賣油條的人也很正常,只不過那時候剛好有一個人路過,剛好買走了很多油條,讓他的架子上只剩三根。
那個買油條的人也很正常,有人給了她一把刀錢,讓她剛好買那么多而已。而她買完油條再去找那個讓她幫忙的人,那人已經不見了。
我們的線索也斷在這個環節,沒有找到那個給她刀錢的人……真是一個非常謹慎的組織。”
“聽起來很復雜。”閻途道:“但是這跟我有什么關系?”
盲眼老人問道:“你說這么大費周章,他們是想要傳遞什么信息呢?那個叫賣聲,代表了什么?”
閻途付之一哂:“我怎么知道?”
“我們不知道它代表什么,但是能夠確定的是,它肯定有它的意義,絕不普通。”
盲眼老人不急不忙地道:“以那個磨剪子的人為中心,我們調查了附近三個街區內的所有人。以修為排序,能在那個時間段,剛好聽到那個聲音的,一共只有四百七十一人……”
閻途看著眼前這盲眼老人手里提著白紙燈籠,竟感覺那像一面飄搖的、招魂的幡,搖搖晃晃地在他眼中。
而耳邊這老兒的聲音還在繼續響起
“如你所想的那樣,我們詳查了這所有的四百七十一人。到此刻為止,只有三個人未能排除嫌疑,而閻將軍你,正是其中之一。”
閻途搖了搖頭,表示贊嘆:“真是精彩的過程。”
“十一殿下有句話,我深以為然‘在最愚蠢的辦法面前,最聰明的人也無法隱藏。因為聰明人只習慣對付聰明人。’”盲眼老人道:“所以我們用了這種蠢法子,來找到了你這個聰明人。”
“說實話,你的猜想很精彩,十一殿下也很聰明。但你們是不是太想當然了一些?”閻途慍著怒意道:“一個磨剪子的人,做了一個奇怪的夢,稍微改變了一下叫賣的腔調。只因為本將軍修為不凡,能夠隔著這么遠的距離聽到,堂堂一個九卒統帥,就有了勾結平等國的嫌疑?簡直匪夷所思,令人發笑!”
“你還不明白嗎?你并不是因為這件事情有了嫌疑。而是十一殿下早就在懷疑你,通過今天這件事驗證了你的嫌疑而已!不怕說與你聽,自哭祠案后,十一殿下就一直在調查你們組織,你只是懷疑的對象之一。閻將軍,我不負責解惑。你若還有什么疑問,不妨留到天牢里去問。”
盲眼老人說著,轉身往前走:“跟我來吧,不要再浪費時間了。”
他面前是一堵墻,但是他就那么走進了墻壁里。
好像從一個世界,走進了另一個世界。好像也根本不怕閻途逃跑。
閻途也的確沒有選擇逃走,只是終于再說不出辯解的話。
至少在此時此刻,與這盲眼老人沒有什么辯解的意義。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在天子面前自訴。
逃是逃不掉的,這盲眼老人既然親自出現,反抗便毫無用處。麾下斬雨軍雖然現在輪值京畿之地,卻并不足以在這樣的時刻成為倚仗。
齊廷允許各家在一定范圍內建立族兵,各郡郡守都有很大的自主權,境內宗門也都有齊律約束下的自由。
唯獨九卒的最高權力,被齊廷牢牢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