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字喚做“季翁”和“實翁”的兩位老者,雙雙再度漲紅了臉,無言以對。
若是大唐此刻海清河晏,君正臣賢,他們當然可以大聲斥責張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若是此刻大唐百姓家家都“兄友弟恭,父慈子孝”,他們當然也可以理直氣壯地斥責張潛妖言惑眾。而偏偏此刻大唐官場已經爛到了腥臭滿堂的地步,至于大唐的民間,舍子求財者什么時候都不缺!
所以,除非閉上眼睛說瞎話。否則,他們根本無法否認,張潛剛才所談到的情況,在現實中極有可能會發生。那樣的話,張潛無論將藥作價十貫,還是一萬貫,此藥都不會落在平民百姓之手。價格越低,反而會引發越多的爭端。倒是一次將其標上個高不可攀的價格,放在長安城內,反而能免除很多麻煩。
大唐雖然富庶,眼下長安城內,可以輕松拿出十萬吊卻不傷筋動骨的人家,也不會超過五十戶。而這五十戶,要么出自五姓七望,要么背后靠著開國元勛和皇族。能花費十萬吊買藥之家,自然有實力讓丹藥不被某些官員巧取豪奪。如此算來,張潛將藥價標到十萬吊,非但不是黑心,反而是經過深思熟慮后的善舉。別人非但不該質疑他,反而應該為他的睿智撫掌贊嘆!
名字喚做“季翁”和“實翁”的兩位老者哪里會想到,“辟邪丹”的離奇定價,根本不是出自張潛這個年青人之手,乃是豪商任瓊深思熟慮后才做出的決定。論做學問和做官,任瓊肯定不如他們。若論做生意,并且長袖善舞,任瓊卻能甩他們二十條街。
二人都是真正的飽學之士,沒臉做出那種不顧事實胡攪蠻纏的舉動。然而,讓他們兩個承認,張潛天價賣藥乃是積德行善,也實在過于難為了二人。因此,面紅耳赤地沉吟再三,“季翁”再度選擇了喟然長嘆。而那“實翁”,則訕訕地向張潛行了禮,迅速岔開了話題,“若是人間只此一份,老夫的確無話可說。但是,小友真的是墨家子弟么?老夫聽小友言辭之犀利,可是絲毫不輸于縱橫家?”
這才是他真正關心的問題。“辟邪丹”無論賣什么價格,他自己都不會去買。更不會像那“規翁”,為了顯示自己的存在,就四處找茬挑刺。人這輩子時間有限,他更愿意把有限的時間,花費在一些有趣的事情上,比如跟身邊的這位老友“季翁”打賭,并且屢屢勝之。
“老丈何出此言?!”話題轉換得有些猝不及防,張潛楞了楞,心中立刻升起了一股警惕,“誰說墨家子弟,被人往頭上潑污水時,就不能自辯了?若是只有縱橫家才擅長說理,戰國之時,墨家先賢四處奔走化解兵戈,所憑借的又是什么?”
這幾句話,可是全回答到了點子上,頓時,又讓那名字喚做“實翁”的老者,無言以對。墨家主張“兼愛,非攻”,并且身體力行。在史料中能清晰看到的,被祖師墨翟和他的弟子們阻止的戰爭就有七八場,而那些沒被記錄入史料的,恐怕更多!
如果只憑著幾件領先于時代的武器和幾個人的滿腔熱血,恐怕墨翟和他的嫡傳子弟們,早就死得干干凈凈了,根本沒機會作為諸子百家中排在前五之一開山立派,并且薪火相傳。所以,在大多數情況下,墨翟和他的嫡傳弟子們,還是在“以理服人”。他們所掌握的舌辯之術,也跟手中武器一樣,在當時數一數二。”此言甚是有理,實翁,你太執著于表面了!”見“實翁”被張潛問得無話可說,被朋友們喚做“季翁”的仙風道骨老者,心中的尷尬與憤懣,迅速被幸災樂禍所取代。笑了笑,大聲給張潛幫腔,“縱橫家固然擅長舌辯,卻多為詭辯和夸夸其談,其本身既無根基,所求也只是一人之富貴。而墨家,卻既能言,又善行,做事更是以“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為準則。不會學那野草隨風而倒!小友,老夫此言然否?”
“老丈所言甚是!”既然冒認了墨家子弟,別人夸獎自己的師門,張潛當然不能否認。立刻笑著拱手,“多謝老丈夸贊,晚輩深感其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