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自己是墨家子弟,該如何做?
信手在“墨家”兩個字下面,寫出了“兼愛”,然后停住筆,他搖頭而嘆。
嘆過之后,卻又筆走龍蛇,寫下了“老吾老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隨即,報以更長的嘆息。
他對墨家和儒家的理解,只盡于此了。更深的理論,他沒有系統的學過,更無法拿來借鑒。
而如果按照“兼愛”這個理論來做的話,他就要重重懲罰管家,然后宣布免掉所有佃戶的拖欠,然后,再寄希望于佃戶們的善良,家仆們知道感恩,誰都不得寸進尺,誰都誠實守序。還有,還有老天爺盡快收起壞脾氣,賜來年風調雨順,五谷豐登!
那恐怕就不是墨家,而是儒家所寄托的圣人之治了,實際上,儒家盼了兩千五百多年,都沒盼到。他們的最終解決方案是,把天災歸咎于皇帝。讓皇帝下詔書罪己,或者想辦法換個皇帝來當家。
至于這個最終方案是否有效,則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至少,民間積怨會暫時降低一些,莊主們受到的損失也會控制在力所能及地小。
而真正的墨家,按照張潛所知道的墨者先賢,在看不到圣人之治重現的情況下,則會分掉自己的田地贈給佃戶們,然后穿著蓑衣去自種自吃,從此衣不著錦,食無葷腥。
又信手在“墨家”這組詞匯最下方,畫了一件蓑衣,一把鋤頭。張潛苦笑著搖頭。穿越前的日子雖然過得一般,他卻每天都有肉吃。來到大唐之后,基本上也是無肉不歡。光吃素的日子,他想想就知道,自己根本過不下去!
至于自種自吃,他相信,用不了一年,自己就得活活餓死在田頭上。
很顯然,他這個墨家子弟,只能披一張皮,無論如何都不能身體力行!
又長長地嘆了口氣,張潛再度將目光轉向“管家”這組詞匯,然后,咬著牙在管家之下,畫了一只鞭子,隨即,又把手改成了馬車。
目光快速掃向佃戶,筆落下去,則畫出了一只螳螂。
沒勇氣,也沒能力選擇做一個真正的“墨家”子弟,他好像就只能通過處罰管家來收買人心,并采用與王家解除租約,以儆效尤這個手段了。
然后,管家繼續維護他這個莊主的利益,佃戶們為了不落到被解約下場,只能盡快上繳佃租。然后,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不做安安餓殍,效尤奮臂螳螂!”一句毫無人味兒的話,猛然竄入了他的腦海。(注:這句話,是明末大儒說起義者的。建議對方活活餓死,不要造反。)
窗外,雷聲更低,雨聲如鞭!聲聲急,聲聲催人老。
這就是最后結果,只要不改朝換代,莊主就永遠是道貌岸然的鄉賢。事實上,如果不是發生了革命,黃世仁也一樣活得有滋有味兒,快樂逍遙!
喜兒放火也好,裝神弄鬼也罷,永遠無法傷害到黃世仁分毫!
“啪!”猛地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張潛迅速恢復了清醒。
在紫鵑和任全兩個驚愕的目光下,他揮動炭筆,在“管家”那組詞匯的末尾,迅速畫出了一只猩猩頭,然后,又狠狠地打了一個問號。
他比這個時代的人,多進化了一千三百余年!
他的確穿越了,但是,他卻不能比古人還古人!
目光迅速轉向最后一組詞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