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掌柜,你聽說了么?白馬寺的那群和尚,昨夜被人滅了門?”長安城的宵禁剛剛結束,曲江池畔白馬寺發生血案的消息,就不脛而走。
“怎么沒聽說,我三姑家四兒媳婦的五舅舅,就在那邊當更夫。后半夜剛好路過那邊,嚇得直接癱在地上。據他說,可老慘了!那血從寺里邊流出來,染紅了半個曲江池!”剛將門板扯起來的湯餅鋪子掌柜黃老邪瞇縫著眼睛,滿臉神秘地回應。仿佛只要把眼睛睜開,就能看見遍地的尸體和血跡一般。
“誰干的啊,他就不怕佛祖降罪么?”一名送炭的小販停住驢車,滿臉驚恐,仿佛佛祖降罪,會牽連他也跟著遭受池魚之殃一般。
“我哪知道了?我要知道,我就不開這湯餅鋪子,直接去京兆府衙門當差了!”黃胖子沒好氣地懟了小販一句,隨即,眼睛瞬間又瞪了個滾圓,“木炭?怎么個賣法,便宜的話,這一車我全包了。”(注:京兆府,掌管京畿各地的治安及政務的衙門。這會應該叫雍州府,開元后才改的京兆府,為方便就統一為京兆府了。)
“一文錢四斤,上好的柳木炭,您用來燒火,取暖,都是一等一的好使!”小販也立刻顧不上恐慌,陪著笑臉從驢車上抓起一塊木炭,跟黃老邪低聲介紹,“您老自己可以掰掰看,要是有一點兒燒夾生的,我白送您十斤。”
“一文錢四斤太貴了,這一車大概五百斤吧,我給你一百二十個錢好了!”黃老邪看都不看,推開小販的手,開始討價還價。
“一百二十個錢,我連本錢都收不回來呢。掌柜老爺您做這么大的生意,何必跟我這辛苦人爭。一百二十二,不能再低了,剩下那三文錢,算我請您老吃朝食了!”
“美死你!一百二,我給你再加一斤湯餅,不然就拉倒!”
“中!一百二就一百二!湯餅分量給足,我這還餓著呢!”
二人都是做生意的行家,轉眼間,便敲定了價格。小販又是個勤快人,不用黃老邪招呼,就主動幫他將木炭往院子里里搬。一邊搬,還一邊念念不忘地打聽,“掌柜,有人殺了和尚,佛祖難道不降罪他么?我們村子那邊,去年有個法師路過,嫌王財主施舍的少,就說他為富不仁,肯定會招災。結果王財主的小兒子今年騎馬果然摔斷了腿……”
“京畿各地每年騎馬摔斷了腿的,沒一千也有八百,難道都是香油錢施舍得少了?”黃掌柜被問得很不耐煩,但看在小販勤快的份上,皺著眉頭反駁。“那和尚嫌人施舍的少了,就出言詛咒,也不是什么好鳥。佛祖真的看得見的話,要降罪的也應該先輪到他!”
“那倒也是。黃掌柜不怪能把生意做得這么大,想得就是比我們這些鄉下人通透!”小販茅塞頓開,笑嘻嘻的奉承。
“嗯!”湯餅鋪子掌柜黃老邪被拍得心里頭舒服,邁著四方步返回屋內,開始給小販數錢。不多時,把該付的錢就用繩子串成了串兒。隨即,又吩咐伙計盛了滿滿兩大碗湯餅,用大骨頭湯澆了,外加兩瓣白蒜,一并放在了靠近門口的桌案上。
那小販兒搬完了木炭,也跟著走了進來。先從黃掌柜手里接過銅錢,快速數了數,迅速放進身后的褡褳里,然后端起木碗,三下五除二,就將兩大碗湯餅吃了個干干凈凈。
隨即,卻不敢立刻起身離去。一邊坐在門后避風的位置等著落汗,一邊笑呵呵地向掌柜挑起大拇指,“夠味道,您老家里的湯餅,我打小時候就愛吃。這么多年,味道就沒變過!就是小子家里頭日子過得緊張,難得有錢來解一次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