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相當有道理,至少,張潛的頂頭上司張說,就親口宣告過,他之所以不顧一切去京兆府衙門撈人,便是看在張潛給朝廷所寫的那篇建議限制佛門規模并約束和尚行為的奏折上。
而今天下午聞訊前來探望張潛的張若虛,也曾經當眾說過,和尚們嘴上念的是阿彌陀佛,實際上卻坑蒙拐騙,無所不為。
再加上今天和尚們當街刺殺張潛的惡行,肯定會讓大批的官員心中生出同仇敵愾之意。暗中形成一股巨大的力量,以預防同樣的惡性,發生在自己頭上。
而眼下佛門的勢力雖然強大,卻遠遠沒達到控制整個朝廷的地步。只要朝廷能夠下定決心,或者說李顯本人能夠下定決心,壯士斷腕,肯定有的是辦法和機會,將佛門滲透到朝廷中的勢力,一舉剝除。
事實上,據張潛所知,另一個時空佛門為何不再試圖左右政局,最大原因,就是在歷史上,被一次次滅佛運動硬給殺老實了。即便眼下沒人推動,大唐在李隆基當政之后,也會重新力推道教,將佛門打得主動收斂,以免惹禍上門。
只是,駱懷祖的話有道理歸有道理,但張潛卻更明白,此人把這些話說給自己聽,絕對別有居心。所以,他也懶得去接受或者反駁,只是以冷笑作為回應。
“的確,白天到禍事,是駱某給你招來的,駱某如果不出手報復白馬寺,那群和尚肯定不會這么快就找上你”早就料到張潛沒這么好說話,駱懷祖將秤桿交到左手中,右手快速從懷里摸出來一個紙卷,但是,你且看
機會來了張潛果斷轉身,從墻上抽出寶劍。隨即,一個橫掃將床頭的幔帳掃向駱懷祖,緊跟著,身體前撲,單膝跪在床上借力,來了一招飛蛾撲火。
所有動作,都在他的腦海里頭蓄謀已久。施展起來,快得宛若電光石火。然而,他卻高估了駱懷祖的傷勢。后者的左臂和左手,絲毫沒受傷勢影響,竟然以平素一樣的速度,將秤桿果斷下砸,“當啷啷”
金屬撞擊聲,清脆悅耳。寶劍被砸成了兩段,張潛單手握著寶劍的下半截,半跪在床上,被傷口處傳來的疼痛,刺激的臉色煞白,汗珠沿著額頭滾滾而下。
“何必呢”駱懷祖用秤桿輕輕敲了敲張潛的手腕兒,強迫他丟掉半截寶劍,“我都說過了,我對你沒絲毫惡意。”
隨即,又用右手,將紙卷兒放在床頭。轉身燈架上取過油燈,照亮紙卷兒上的文字,“流水賬,和尚們放貸用的。總涉及金額大概是四十萬吊左右吧,利息四分,滾利。還不起就拿長安城內的房產、鋪面兒頂賬,或者賣兒賣女。敢賴賬者,此刻要么在京兆府的大牢蹲著,要么已經沉到了渭河底下”
“當大俠你自己去,別拉上我”張潛疼得說不出話來,卻用目光表示出了清晰地拒絕。
“你以為那慧岸和尚被你打了一頓,就會善罷甘休么他可是白馬寺首座的關門弟子。是白馬寺專門培養出來結交長安城里的貴婦人的。你毀了他的容,相當于砍了白馬寺一棵搖錢樹,那了空首座,會輕易放過你”很不滿張潛這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駱懷祖將秤桿交到再度右手上,凌空輕輕虛點。
“和尚房貸的本錢從哪里來,還不都是官員們貪污來的贓款京兆府為啥幫和尚說話,還不是因為雙方利益糾纏太深,上上下下都有人從白馬寺拿了好處而你前腳屠了曲江白馬寺,后腳,新豐白馬昭覺寺和尚就來刺殺你,會是簡單地除魔衛道么呵呵,它們原本就是一伙的,甚至,全天下的白馬寺,都是一家”
他的口才相當了得,短短幾句話,就將一個勾結官府,放高利貸坑害百姓的犯罪集團輪廓,在張潛眼前展示了個一清二楚。而這樣的輪廓,對于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張潛,半點兒都不陌生
只是,張潛卻仍舊不為所動。頂著滿腦袋疼出來的冷汗,緩緩搖頭。
二十一世紀的人,講究有多大本事,端多大飯碗。白馬高利貸連鎖集團再惡貫滿盈,都是公安和法院的事情,與負責替軍隊研發裝備的部門沒半點兒關系更何況,自己做得越多,跟駱懷祖之間的糾葛越深,成為此人的傀儡也更為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