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這番惺惺作態的群臣對答,殿中群臣有人感到惡心,有人感到羨慕。
延光帝便問道:“錢愛卿官任刑部、老于刑律,認為王芳案該如何斷?”
錢承運沉默了一會,竟是忽然老淚長流。
延光帝嚇了一跳。
“愛卿這是……”
“臣御前失儀,請陛下恕罪。”錢承運惶恐道。
延光帝心道:錢承運這意思,莫非是讓朕……拖?
好主意啊!
“錢愛卿莫不是遇到什么傷心事?”
錢承運四下一看,咬了咬牙,心中暗道:今日就將這張老臉豁出去罷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于是他深吸一口氣,開口道:“臣是因家事所擾……臣的愛女前日去了京郊,昨夜才回來,臣見她神色不對,一問之下,才知道,才知道……她竟是讓人欺負了。”
所有人一愣。
這里正在處理國家大事呢,你拿這樣的事情出來說?
卻聽錢承運傷心欲絕地道:“這是臣最心疼的一個閨女啊,她娘親走的早,臣含辛茹苦地撫養她長大,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好不容易養到二八年華,還想著許個好人家。沒想到……沒想到竟是被那小畜生給,給……”
“錢承運!你成何體統?!”有御史忍不住罵道。
“大殿之上,是你說這些的地方嗎?”
延光帝喝道:“閉嘴!朕的臣下遇到了傷心事,還不能說了嗎?!”
錢承運哽咽了良久,悲哭道:“臣是陛下的臣子,但也是女兒的父親。今日御前失儀,懇請陛下責罰。”
延光帝心道:果然是讓朕拖。
于是他便作出怒色,撫須忿忿道:“錢侍郎,你莫要傷心。到底是哪個小畜生?你說出來,朕替你作主。”
“臣……不敢說。”錢承運伏地大哭。
“但說無妨。”延光帝目光在殿中梭巡過去,冷冷道:“哪怕是勛貴高官子弟,王候,將,相,不管是誰的兒子,朕替你作主!”
錢承運一幅惶恐,扭扭捏捏著,終于道:“是……是準附馬王笑。”
一語即出,延光帝一愣。
王笑?
不僅是延光帝,滿殿群臣皆是一愣。
王笑?
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盧正初猛然睜眼,目光如電看向錢承運。
下一刻,左經綸最先反應過來這是要對付盧正初!
“果然是他!”左經綸開口道:“此子在京中劣跡斑斑,連老臣亦有所耳聞。”
盧正初開口道:“陛下,現在是在審王芳案。”
左經綸道:“陛下金口玉言,要替錢侍郎作主。”
盧正初道:“大殿之上,諸臣俱至,又豈是為了斷這樣的小案子?”
“小案子?事關天家顏面!”
突然,刑部尚書尤開濟道:“陛下,提到這王笑,臣昨夜審案時,也有多人提及。”
“據張旭舉證,王笑與王芳狼狽為奸,在提出禁酒令之初,二人便已約定好要瓜分所得錢糧;據太司平千戶趙平舉證,王笑曾殺害太平司百戶衛奇……臣認為,王笑案因與王芳案并做一案處置。”
卞修永眼中精光一閃,開口道:“王笑與王芳本就是一黨,沆瀣一氣,掠奪民脂民膏……”
頓時殿上便沸騰起來。
“當時便是王笑提議開東廠,如今又是他提議禁酒、提議讓東廠收糧。此人不過一介白丁,卻屢屢指點朝事,居心叵測。臣請陛下徹查!”
“陛下。此子如此惡劣,不堪尚配公主,臣請陛下先取消公主婚事,再徹查王笑。”
“請陛下徹查‘二王’……”
“王芳久在深宮,必是有人在背后指點,才會想出借禁酒之名剝略百姓之法。請陛下徹查!”
一片喊殺聲中,昆黨官員齊齊將目光看向盧正初,等著這位老大人拿主意。
盧正初合上一雙老眼,心中沉吟起來。
將昆黨的賬目將給王笑,原因有很多:此子聰敏、他與白義章有親、兩個兄長皆有商才……還有一點:他要當附馬。
附馬這個身份,是勛爵。相比文官、商人,勛爵是最穩妥的身份,極難被構陷。
要構陷附馬,無非是那點男女之事。
他若是弄了一般的女子,自己隨手便替他遮掩過去了,陛下也不在意。
他偏偏跑去弄錢承運的女兒。
小兔崽子!
王笑、王芳、白義章、秦成業……這一條線下來,對手顯然是要牽扯自己。
那這條線從哪里開始剪?
要不要保王笑?
盧正初緩緩睜開眼,在昆黨諸臣的目光中……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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