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華本以為自己早哭干了,此時眼角卻還有淚花流下來。
一轉頭,卻見一個反軍大漢正盯著自己。
死就死吧他想。
接著,那反軍大漢一腳踹在獨臂漢子的尸體上,將宋文華蓋上。
……
漫天大雪,潼關長路。
血與雪混成一地狼藉。
“還得報仇呢。”
寂靜中,有人低語了一句,從尸堆中爬了出來,緩緩向北而行……——
楚,延光十七年,九月十四。
京畿大雪。
真定府,郊外破廟。
曲柱與曲喜兒各自捏了一團雪吃了。肚中饑餓稍解,卻是冷得直發抖。
兩個孩子縮在干草里,干草卻一點也不暖人……
前陣子蝗災之后,地上本來是有些沒熟的麥子的,接著,官府便派人來了。
曲柱本以為是官老爺要救濟大家了,父親卻是讓二叔帶著自己和喜兒躲了到山上的窯洞里去。
躲了一天,再下山時,見到的,卻是讓曲柱不敢相信的場面。
村子里的血腥味濃得讓人作嘔,父親、母親、楊嬸……所有他認識的人都倒在血泊里。
流寇還捉壯丁,官兵卻只收麥殺人。
曲柱捂著妹妹的眼睛,跟著二叔離開了安陽。
據二叔說,要到京城告御狀,告了安陽縣令,為大哥大嫂和鄉親們報仇。
如今已經走到真定府境內。
麥子早吃完了,今天也比平時更冷些,曲柱抱著妹妹,凍得慢慢沒有了知覺。
忽然,曲二昌極有些喜悅地跑回廟里,手里還提著肉干,手上還抱著衣服。
“快穿上!二叔找到東西吃了。”曲二昌極有些高興。
“前面就有個村子,屋子柴禾衣服什么都有,等吃完了你們有力氣了,我們便過去!”
天下掉餡餅的大好事,讓曲二昌語無倫次起來:
“真是怪了,那村里一個人也沒有,但我只找了一家屋子,便找到這許多東西,這一冬,我們就要熬過去了。”
曲柱與喜兒也穿上了厚棉服,終于感覺到沒那么冷。兩個孩子先是吃了一點干糧,曲柱便接過一塊肉干來啃。
“二叔,這是什么肉?”
“像是鼠肉,以前我與你爹也去打竹鼠……”
曲二昌正說地高興,忽然感到一陣目眩。
他緩緩站起來,扶著破廟的柱子倚了一會,卻感到越來越難受起來。
“嘔……”
“是瘟疫……柱兒,帶著你妹妹快跑……西邊小路過去的那個村子……千萬別再去……”
“快走啊……”
這一年冬天,真定府邊境,開元縣以西,油繩村。
方圓十里無人煙。
唯有一個小女孩抹著淚埋葬了她的哥哥之后,獨自一人在村子里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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