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余娣問道:“爹爹是騙那些逃人的嗎?”
“當然是騙他們的。”
“為什么呀?”
“我們行路艱難,隨從又丟了,自是要網羅些新的隨從替我們干些粗活。”余從容把女兒抱到身前,鄭重交代道:“娣兒你記住,這亂世之中想要過得好,凡事得多為自己考慮。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余娣點了點頭,乖乖應下。
何氏卻是苦笑道:“相公哪就真是這么想的?不然為何不接受建虜的仕官,跑來受這奔波之苦?”
“建虜給我的官太小而已。”
“依妾身看,相公哄騙那些逃人,也是知道前面有建虜攔路,怕他們送了性命吧?”
“幾個無知蠢夫送了性命有什么大不了的……”
余從容隨口說著,忽聽山林間有動靜傳來,本以為是齊晟等人回來了,轉頭一看,卻見是一個年輕人拉著一個沉穩的中年人跌跌撞撞走過來。
兩撥人對視了一眼,互相拱了拱手。
“哈哈,沒想到這深山老林中竟能遇到人……這位兄臺尊姓大名?”
那年輕人相貌俊俏,舉止間卻大大咧咧。
余從容不急著回答,把妻女拉到身后,又打量起這二人來。
小一會兒之后,他才拱手問道:“敢問可是刺殺叛賊王樺臣的蘇義士、寧死不降的蘇公當面?”
年輕人倒也不慌,先是“咦”了一聲,接著問道:“你如何看出來的?”
“海捕文書見了許多次,如何不認得?”
“不錯,我便是蘇簡,字彥才,真定府人士。”
蘇簡非但不慌,反而頗享受這自己四海知名的感覺,笑著引見道:“這位便是石公……”
“在下余從容,字善甫。幸與兩位義士得見,三生有幸……”
三人寒喧之后,在山林間席地而坐。
一個是南楚棄臣,一個自認為是北楚暗諜,另一個想投奔瑞朝,幾句話之后,他們言語間雖還和睦,對彼此的立場卻也漸漸清晰起來。
石夢農話不多。他雖年紀最大、官位最高,且認為南楚才是天下正統。但作為使臣與外虜議和,又蒙蘇簡相救……總之不太想說話。
蘇簡的話卻很多,說南下道路被截了,打算翻過太行山繞道山西歸山東,又說余從容氣度不凡,大可和自己去投奔北楚云云……
余從容聽了不置可否,心里揣度著這次既遇到蘇簡、石夢農,該如何把此事辦得于自己最有利。
他故意引蘇簡說了刺殺王樺臣、劫法場救石夢農的經過,沉吟了片刻,道:“有句話或不當講,彥才做這些……只怕非但無功,恐還有罪,靖安王在北面諜報布置,一朝盡毀矣。”
石夢農聞言慚愧,深深嘆息一聲。
蘇簡聽了搖了搖頭,道:“余兄有所不知,虜寇屢破京師,驅苔百姓如豬狗,當此之際,神州如病入膏肓,唯有奮一腔熱血,以為激勵之方!建虜才多少人?我漢家兒郎又有多少人?!倘若人人皆能如我這般奮起殺敵,何愁天下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