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如此,當年葉赫部與建州部卻還是敵對關系。后來努爾哈赤攻陷葉赫城,縊死了自己的大舅哥,也就是尼雅哈的阿瑪。
那一年尼雅哈還很小,率著族人投降了努爾哈赤。
他始終記得阿瑪臨死前還在狠狠地詛咒著努爾哈赤,“吾子孫雖存一女子,亦必覆滿洲!”
尼雅哈每回想這個詛咒只覺得嘲諷,阿瑪盼著姑姑能為他報仇雪恨,但滿洲卻是在姑姑的親生兒子手中一步一步走向了強大。
因尼雅哈投降時年紀還小,由皇太極撫養長大,受其影響,他推崇漢學,喜歡看漢人的書,以前也曾覺得漢人是更尊崇的存人……
但每與漢人交戰,他愈覺失望。
事到如此,大多數是漢人都還在勾心斗角、卑躬屈膝,完全沒有他們筆墨流傳中那份雋永風骨啊。
此時此刻,尼雅哈冷眼看著那些在剖著同胞的降兵,心里微微哂然,又感到有些驕傲。
這千年傳承的文明、往圣的絕學,將以滿州貴族為繼。
這般想著,他催動馬匹,馬蹄踏過這片土地。
他確信自己能出將入相、征服漢人,成為這個時代最高貴尊崇的士族……
……
四野漸漸安靜下來,鷹鷲在天空盤旋著,俯沖而下,啃食地上的尸體。
一天之后,一群人互相攙扶著走了過來。
其中有個小女孩見了這一幕,“哇”的一聲,嚇得大哭。
“嗚嗚……”
“娣兒不怕,你不要看……”
余從容拍了拍女兒的背,讓妻子把她帶開。
他蹲在地上查看了一會,目光望向北面,喃喃道:“建虜已經到我們前面了,他們走的是道路,又有馬匹。我們翻山越嶺,被甩遠了。”
蘇簡問道:“趕不及去大同報信?”
余從容道:“我早說過,不可能趕得及。”
“那我也要去。”
余從容道:“你們看這些瑞兵的表情……他們是被活著剝開的,你也想這樣死嗎?”
蘇簡目光落處,見那死去的瑞兵雙目圓瞪,仿佛眼珠子都要瞪出來,而身上的血肉已被啃食得一塌糊涂。
這一幕讓他只覺頭皮發麻,但他嚅了嚅嘴,又道:“我要去大同。”
余從容道:“此地不宜久留,躲回山里再說。”
石夢農嘆道:“把他們埋了吧。”
“太危險了,我們先走再談。”
余從容說了一句,從死去的瑞兵腳下剝下一雙靴子來,把自己磨破的鞋換了。
石夢農攔了攔他,道:“他們雖是反賊,一開始只是吃不飯的百姓而己,如今又抗虜身死,可稱英烈之士,你豈可如此?”
蘇簡雖不迂腐,也覺得死者為大,又見余從簡動作粗魯,也勸了幾句。
二人說話的功夫,余從容又吩咐齊晟等人換了鞋,拔出尸體上的破箭支,并不理會這些言語。
戰亂開始后,他已經有些煩這兩人了。
“你們不換鞋?那走,先躲起來……”
余從容抱著女兒回到山林中,眼神更加決絕,道:“我得馬上離開此地,最后再問你們一句,北上必死,是否與我一起走?”
蘇簡道:“余兄,我決定了,我要投軍與建虜死戰。你不是也要投瑞朝嗎?如今正是馬上建功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