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謙益更覺大事已定,終于不再閉門謝客。
十一月八日,忽有人到錢家拜訪,自稱是他的學生,道是有要事求見。
錢謙益接了拜帖,心念一動,于是到大堂見對方。
但雙方甫一照面,他還是一愣,驚呼道:“怎么會是你?!你不是離開南京了?”
堂上那年輕人轉過頭來,雖然喬裝打扮過,但還能看出是馬叔睦……
馬叔睦不是一個人來的,身旁還跟著一個隨從打扮的高大漢子,是他六月份策反的北楚錦衣衛細作高凌禾。
高凌禾其實非常郁悶,他當時不小心露了破綻,被馬叔睦逮到,被威逼利誘,無奈之下只好歸順馬叔睦。
結果,沒享幾日富貴,轉瞬間南楚就走到了這種地步。
但他一個叛徒已沒有選擇,只能跟著馬叔睦一條路走到黑了。
此時高凌禾黑著一張臉,先是掃了錢謙益一眼,接著目光一轉,落在錢謙益的管家身上。
“公子,就是他,錦衣衛的人。”
錢謙益一愣,還沒聽懂這兩人在說什么,高凌禾已然撲了過來,手中亮出匕首,驚得錢謙益老臉煞白。
那錢府管家是個四旬的中年文士,并不會武,才來得及喊一聲“老爺救我……”高凌禾已毫不猶豫揮匕了結了他的性命。
血漸大堂,錢謙益心臟狂跳,嚇得渾身顫抖不停。
“馬……馬賢侄……你你這是做什么,不問原由跑來我家殺……殺殺人?”
高凌禾拿匕首在那管家的衣襟上擦了擦,道:“錢公勿驚,此人乃錦衣衛暗探。”
錢謙益又一驚,只覺背脊一片冰涼。
放在平時,馬叔睦手下一個武人哪有直接和錢謙益這種文壇巨子說話的資格,但他現在也顧不得這些了。
他這個管家是兩年前才換的,當時柳如是說是一位閨中好友的親戚,信得過。
如今回想過來,鄭隆勖就是在那之后兩個月遇刺的,怕不是當時北楚安排了一批細作到南京。
對,那個那個顧橫波就是怕不就是如是說的閨中好友?
……
“錢公。”馬叔睦卻始終是很平靜的樣子,拱了拱手,道:“是邵武郡王命我前來的。”
“邵武郡王?”錢謙益又是一愣。
他很快反應過來,邵武位于福建北部,怕是鄭芝龍就是在那里迎奉了隆昌皇帝。
果然,馬叔睦道:“是,陛下本欲加封鄭公為漳王,鄭公堅決不受,陛下只好赦封他為邵武郡王、招討大元帥。”
錢謙益沉默了一會,嘆道:“陛下平安便好。”
這一句話,已表明了一部分心跡。
馬叔睦笑了笑,道:“邵武郡王已統率水陸共八十萬大軍北伐,業已行軍至舟山……”
錢謙益心中暗罵“好你個鄭芝龍,長江天險還在時,苦苦求你,你不肯來,如今終于是肯來了。”
他打斷馬叔睦,問道:“八十萬,實際有多少人?”
“甲士十七萬,鐵人八千,戈船千余。”
“真的?”
馬叔睦道:“郡王軍中大炮、火器,不輸北楚。”
錢謙益默然不語,心道鄭芝龍早前可不是這么說的。
卻聽馬叔睦緩緩道:“我此來,是想問一問鄭公,北楚軍中是誰給鄭公透露過消息?”
“那人?他并非被老夫收買,不過是喝酒喝大了,漏了口風……”
“無妨。”馬叔睦道:“所以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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