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奉、董承等人奉天子都安邑時,為了籠絡白波賊的兵力,曾經冊封胡才為征西將軍,鄧銅也在那時撈了個校尉的頭銜。可惜那一場冊封總有些沐猴而冠的味道,誰也沒把他的校尉職務當回事。
后來白波賊四分五裂,鄧銅追隨楊奉南下投靠袁公路,此后又經多次輾轉,最后莫明奇妙地成了廬江大豪雷緒的部下曲長。
今年以來雷緒多病,常常令鄧銅跟隨雷脩,代替自己行事,因而鄧銅視雷脩為少主,言必尊稱他為小將軍,而以雷脩的副手自居。
雷遠聽得出來,鄧銅急著替雷脩張目,言語中竭力抬高雷脩的勇猛,而貶低雷遠運籌之功,針對的意思甚是明朗。或許鄧銅這廝廁身于白波賊的時日太久了,滿腦子都是賊寇宗帥之間彼此爭奪吞并的事跡;又或許,在鄧銅眼中,近來展示出非凡判斷力的自己,會在某些時候成為雷脩的競爭對手?到哪里都逃不脫這種拿不上臺面的爭競,讓雷遠頗覺氣悶。
好在雷遠并無意與自己的兄長爭鋒。在他看來,論及在戰場上的驍勇搏殺,便是十個自己齊上,也不是兄長的對手。更不消說自己殊少參與軍旅中事,充其量只有參謀之才。適才直面張喜的騎兵突擊時,雷遠心中著實緊張,只是勉強控制著,不使形諸于外罷了。
于是他微笑道:“張喜乃是曹操帳下知名的驍將,然而兄長輕而易舉便取了他的性命。這般神勇,誰不欽佩?此戰功績第一的,自非兄長莫屬。”
雷脩完全沒聽出幾人言語中的機鋒,他是個性格爽朗直率的武人,從不把心思放在這些細微處。他攀著雷遠的脖頸,將略顯瘦削的雷遠提溜著搖來晃去:“何必過謙?曹軍都是騎兵,奔走如風,要不是你計劃周全,我們連他們的毛都抓不到一根!”
“松手松手,快松手!”雷遠笑著告饒。
而雷脩全不理會,他轉向鄧銅,繼續道:“至于斬將搴旗的事,那不正是我的本份?老鄧,你不必特意替我吹噓,哈哈!哈哈!”說到這里,他自己也忍不住得意地大笑起來。
這時各處部屬們陸續回報,打掃戰場已經漸近尾聲,由于曹軍作戰時普遍未著甲胄,因此大量完好無損的盔甲都成了繳獲,還有數百匹戰馬和武器等,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物資。
雷緒所部并沒有繳獲統一處置的規則,因此各曲長容許手下們在戰場上自行搜索。許多人就此湊齊了足以在亂世保命的重要裝備,當作傳家之寶都不成問題。
期間偶爾也發生為了某物爭執的情形,不過軍官們彈壓得還算及時,并沒有因此鬧出人命,只有兩個特別桀驁的,當場被綁在堤壩高處的樹上,各抽了十鞭子以儆效尤。
到最后計點折損的時候,發現將士們戰死超過了兩成,僅曲長、都伯就折了十余人,帶有輕重傷勢的更接近四成,這個結果堪稱慘烈之極。光是慢慢地收集尸體就花了一個多時辰,最后將尸身堆在一起、燃起大火焚燒時,眾人都慢慢沉默了下來。
此時勁風乍起,漫山遍野的林地間,樹動枝搖,嘩嘩作響。灰暗的濃云漸漸低垂,使得下午的天光越來越黯淡了。
“和曹公對抗,不易啊!”雷脩低聲道:“希望這次有個好結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