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遠深深嘆氣:“賀曲長,你說的那些,我當你是氣急胡言。局勢如此,我們每個人都竭盡所能去應對了,至于最終的成敗結果,誰能逆睹呢?何況,你說的這些有什么用?你便是惱我到了天際,我終究是宗主的骨肉血脈之親……宗主就算要追究我的責任,也先砍你們幾個人的狗頭,為兄長陪葬!有麻煩的是你們,不是我!”
“你!”賀松目眥盡裂。
丁立慌忙將他抱住:“老賀,莫要如此。消消氣消消氣,且聽小郎君說完……”
他們都知道,雷遠說的沒錯。宗主身為江淮間諸多豪帥的首領,靠的可不是寬厚仁慈。過去那么多年頭里,因為種種原因犯在宗主手里,最后死無葬身之地的人,絕不在少數。如今小將軍雷脩戰死,這是天塌下來也似的罪責,宗主絕不可能寬容,甚至禍及家人亦未可知。
“當日宗主調遣兵力斷后的時候,令我和劉宇為副手,現在小將軍和劉宇都戰死了,只有我活著。本來也沒臉再見宗主……”賀松忽然泄了氣。他拔刀出鞘,把刀尖往下,深深扎進地里,慘聲笑道:“還有什么好說的。你們快撤吧,我留在此處斷后……將來宗主若是降罪,你們就說我護主不力,羞憤戰死,我不介意的。”
“放你娘的狗屁!”這種沮喪的姿態使雷遠突然惱怒起來,他一把揪住賀松的衣襟,用力如此之大,以至于這條頂盔貫甲的漢子幾乎站不住腳:“你是武人,武人要有武人的樣子!不要滿腦子的死。你死了,對局勢有半點好處嗎?你給我聽好了。我有辦法!我有辦法!你聽我的,我們打贏曹軍,行不行?”
一向文質彬彬的雷遠突然展現出極其暴烈兇悍的一面,這使得賀松猛地怔住了。他恍惚覺得小將軍并沒有死,依舊還像從前那樣,粗魯地喝罵著,卻能讓身邊的將士們安心。
雷遠冷靜了一點,手上的力氣稍微減弱:“要么做個罪人,回去死在宗主的刀下;要么做個蠢貨,毫無價值地死在曹軍的刀下;要么提起精神,和我一起打退曹軍,為所有人找出條生路來。曹軍將至,我沒有時間和你糾纏下去,這三種選擇,你選哪一種,現在就告訴我。”
竟然還有可能打退曹軍嗎?打退曹軍之后,就有生路?看他言之鑿鑿的樣子,竟似是真的?賀松下意識地回答:“那,那就打退曹軍?”
雷遠松開手,任憑賀松踉蹌后退幾步,差點滑落到山谷中去。
他環顧四周,大聲道:“兄長在戰死之前,親口將后繼戰事的指揮權移交給我。那么現在,就由我來發號施令!我會代替兄長來阻擊曹軍,贏得勝利……愿意聽從我的,就按我說的去做;我帶你們打退敵人,像個英雄一樣,昂首挺胸地回去見你們的家人!不愿意聽從我的,現在可以滾蛋。我倒要看看,日后在九泉之下,小將軍愿不愿意見你們這群懦夫!”
周圍一片寂靜,過了一會兒,丁立道:“既然如此,小郎君,便請發令。”
賀松魂不守舍地點了點頭:“請小郎君號令。”
雷遠凝視著頹然坐在一旁的鄧銅:“你呢?”
鄧銅單手撐地,慢慢地站起身:“總之我不會再逃了。小郎君,你不妨說說,要我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