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松等了半晌,忍不住道:“小郎君,曹軍已然敗了,不妨令鄧銅和郭、王兩位稍退,讓曹軍向山道后方潰敗,以免困獸猶斗。”
雷遠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繼續看著戰場:“賀曲長不必著急,這一場,當要盡數殲滅曹軍。便是將士們有些辛苦,也顧不得了。”
賀松皺起了眉頭,扭頭看看丁立。來此的路上,丁立一直就走在雷遠身邊;但這時,他在稍遠處雙手抱肩而立,露出事不關己的神情。
賀松不明白雷遠為何要這樣。他看得非常清楚,這場戰斗的慘烈程度并不次于此前的幾場惡戰,就在這短短片刻間,己方將士的死傷就已經超過了三十人。如果戰斗延續下去,到曹軍被殲滅的時候,這個數字幾乎將會翻倍……甚至可能更多!
在這個世道,三十名、或是六十名將士的死亡不能算什么大事,但這些將士可不是普通部曲,他們是江淮豪帥們,尤其是雷氏宗族掏空了家底聚集起的真正精銳!這樣的精銳,眼下還能作戰的、在此處山道里統共三百人出頭,眼前這位小郎君,在他主持的第一場戰斗中,就打算讓這些老底子毫無必要的去戰死嗎?
這個認知使賀松焦躁起來:“小郎君,曹軍非常堅韌,不是那么容易殲滅的!”
“我明白的,賀曲長。”雷遠終于把注意力轉了回來:“眼下的優勢并不是很明朗,迫使其敗退會比較容易;想殲滅他們的話,就要經歷苦戰才行……我都明白。但這場戰斗必須是一場徹底的全勝,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也要斬斷張遼伸出的手臂,不,不……”
雷遠想了想:“兩百名親兵可算不上張遼的手臂。這么說吧,這一戰,要讓張遼感覺到痛。唯有如此,才能讓張遼稍許產生多一點的戒備,讓我們能有多一點的時間。”
賀松兩次目睹小將軍與張遼對戰不敵,心中隱約對張遼有些畏懼。而雷遠的態度,卻似乎將張遼視為可以被操縱于掌中的對象。于是他的態度落在賀松眼里,就分明過于輕佻了。
賀松臉色一沉,低聲道:“小郎君,我記得你說過,只要贏一場,就退回擂鼓尖臺地與梅乾會合。現在既然已經贏了,何必還要繼續?繼續下去只會產生帶難以承受的損失,這些都是人命!都是和我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他的話聲并不響亮,壓不過回蕩在山間的廝殺搏斗之聲,但語氣卻有些激烈。丁立被驚動了,向他們兩人靠近了幾步。
雷遠凝視著持續進行的慘烈戰斗。他還不是那種心志堅如鋼鐵的武人,己方將士的死傷,會讓他感覺到強烈的痛惜。但他控制住自己,轉身看了看賀松:“賀曲長,我決不會虛擲將士們的性命,但有些付出是難以避免的。”
“你!”賀松勉強控制住情緒:“小郎君,你什么意思?”
雷遠倒是很平靜地反問道:“賀曲長,你有沒有考慮過,曹軍如此執拗地追擊我們,為的是什么?”
賀松一時愕然,對于見識局限于戰場的武人來說,這未免超出了他的考慮范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