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兄!”雷遠滿面憂色地迎上前幾步:“你聽,前頭還在廝殺之中,曹軍的后繼人馬隨時會到!”
落在梅成的眼中,雷遠依舊是平日里那個客氣有禮的年輕人。他微微頷首向雷遠示意,未等回應,便邁過雷遠身邊,站在較前方側耳傾聽……雷遠的真實地位也就這般了,以梅成作為大首領親信人的身份地位,這么做并無不妥。
他沒有注意到,這一步邁出的時候,身邊數十人隱秘投來的不滿目光。
入耳的殺聲雖已漸漸低落,卻偶爾還會有慘烈的嘶吼在山谷中回蕩不絕,其聲凄厲,令人悚然流汗。
梅成頓了頓,猶豫著向前。走兩步,又見山道上橫七豎八地躺了許多尸身。尸身有曹兵的,也有己方的,無不都是缺胳膊少腿,抑或開膛剖腹,彌漫著濃烈的血腥氣和尸臭味道。
再看稍前方,幾名士卒手忙腳亂地抱著一名重傷的同伴向后撤退。那具身體沿途滴滴答答的往下淌血,還時不時發出些呻吟。一名士卒彎著腰,貼近他的耳朵,連聲道:“好了好了,沒事了!”
才說了兩句,那傷者猛地掙動了幾下,便沒了聲息。士卒們愣了愣,直接松手將之丟棄在路邊,陸續轉身回去了。只有那發言安慰的士卒慢慢地坐倒在地,捶打著地面發出哀號。
這樣的場景頓時令梅成的臉色發白,原本向前的腳步也慢慢緩了下來。
他問:“與我們交手的敵人便是張遼所部么?大概有多少人?”
“正是張遼所部,我們與之苦斗了整個上午。眼前之敵的數量至少六百,全都是擅長翻山越嶺的輕兵。”雷遠道。想來梅成沒有繼續前行的膽量了,于是雷遠面不改色地將敵人數量增加了兩倍。
“各位都辛苦了!”梅成感嘆了一聲,又問:“不知小將軍現在何處?”
雷遠神情坦然:“兄長仍在前頭作戰……咳咳……”他向梅成靠近半步,低聲道:“那張遼十分兇猛,屢次親自帶隊沖擊。兄長早前與之搏斗,吃了點小虧,因而此刻惱怒異常,不肯退下來休息。此前幾個親衛去勸說,都遭了責打,就連賀曲長也被痛罵一番。”
誰都知曉雷脩剛勇自矜的性子,雷遠所說的,正符合雷脩一貫以來的表現。順著雷遠的指示,梅成又看見了賀松持刀站在山道前方,他知道賀松是小將軍親衛首領出身,在戰場上幾乎形影不離的。連賀松都吃了苦頭,梅成便不想去觸這個霉頭,畢竟雷脩的身份不同,萬一自己被打了,可無處申訴去。
“那我就不去攪擾小將軍了!”梅成止住腳步,看看左右:“只是,此前丁曲長遣人傳訊,說小將軍有意……”
雷遠忽然離開了他,快步向賀松的方向走去,與賀松說起話來。梅成皺了皺眉,沒有繼續說下去。
講了幾句以后,雷遠又折返回來,向梅成解釋道:“我讓賀松去斬幾顆曹軍軍官的首級,交給梅兄的扈從……就說吾兄來時正逢曹兵進攻,吾兄親自上陣與曹兵廝殺,且有斬獲……這樣的話,在梅乾首領面前也有體面。”
原來是為了這事……雖說幾個曹軍首級算不得什么像樣的功勞,但能讓叔父覺得自己往來辛勞,也是很有用的。這位小郎君實在是個體貼人,曉得突然來個意外之喜。梅成哈哈笑了兩聲,靠近雷遠,繼續道:“小郎君,之前小將軍遣人通知我家首領,要急調援軍若干,你知道這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