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話未說完,梁喜驚怒交加地叫了起來:“這如何抵敵得住?雷續之這是要我們死!”
“胡說什么?你住嘴!”梁大叱罵道。
他頓了頓,耐著性子道:“徒然使得新任的縣尉送死,樂鄉長會覺得很有臉面嗎?對左將軍府那邊,怎么交代?雷續之需要我們如此,因為他自居為獵手,自信憑借武力,可以一舉聚殲彼輩。只要我們堅持到獵物們完蛋,就能活命;歸根到底,我們要做好一場惡戰的準備!”
梁喜露出有些迷茫的神色。
梁大看似粗豪,其實卻是個心計縝密的厲害角色;而梁喜看似精明強干,畢竟還年輕,持刀廝殺則可,論想法詭詐,較之于兄長差得遠了。
梁大看著他的表情,鄭重道:“想不明白就算了!總之,明日起,我們就按照雷續之的要求,動員部下們四處壓服宗帥們的莊園。你帶領一隊精干子弟全程隨行,但不要參與……你們只負責應對突發狀況。另外,你和所有人說,數日以后,我會頒下厚賞!”
梁喜躬身施禮:“是!那么,我去安排。”
梁大揮手道:“去吧去吧。明日開始,便有得忙了!”
待到梁喜的身影消失在院落以后,梁大繼續在堂前坐著。
昨日還以為這一關已經過去了,所以有些得意忘形,好在已經明白了過來。還好,還好,雷續之吩咐的時候,自己答應得很快,沒有半點遲疑,這樣的表現應當還可以。
他下意識地往堂前一瞥,忽然想起,過去幾年里,當自己這么凝神思忖的時候,下方經常有其他的宗帥靜靜等待。因為他所料多中,于是信服他的宗帥漸漸增多,從一開始的三五人,到后來的三五十人。然而此時此刻,那些宗帥們都死了。
是他們所信服的梁大遣人突下殺手。
梁大并不覺得后悔,也沒有虧欠誰的意思。
面臨著非此即彼的選擇,還能怎么辦?
宗賊豪帥們糾合徒附,欺壓百姓,仿佛能夠一手遮天。而廬江雷氏這樣的大豪族一到,什么都沒做呢,就迫得自己匍匐發抖,先向其他宗帥們舉起屠刀,猛砍他們的腦袋。其實,廬江雷氏又算是什么大勢力了?他們之所以來到樂鄉,還不是因為被曹軍殺得屁滾尿流,不得不背井離鄉?
所有的人,所有的勢力,都是這么層層堆疊、層層欺壓下去;每一場成功或失敗,其下都墊著無數尸骨。既然身在亂世,就要做好被墊在尸堆里的準備。
這世道本來如此,而我還不想死,我要表現出足夠的價值。
梁大拍了拍身邊的厚重箱籠,這里面的種種珍玩、財貨,都是好東西。他記得這箱子里,有一枚極其精美的玉玦,上有纏尾雙龍紋飾,玉質細膩光潤,上帶一抹艷紅,是罕見的精品。當時梁大帶人假扮盜賊,在麻山馬鬃嶺上截殺了一隊意圖投往南方的行旅,其中有一名氣度非凡的書生竟敢當面怒斥,于是梁大毫不遲疑地揮刀斬其首級,從他的腰帶上取了這枚玉玦。或者,那艷紅色就是書生的血液凝結在內?
梁大喟然搖頭。
有這么多的好東西傍身,如果在太平年代,在任何一處通都大邑里都足以過上快活的日子。在亂世殺戮劫掠,在治世安享富貴,華燈煌煌,歡樂未央,豈不美哉?可太平的治世,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啊。
次日,梁氏部曲數百人,由梁大、梁喜帶領,向樂鄉東南部的平坦地區挺進,沿途連破數座莊園,迫令莊園上下降服后,抽取人質若干,再退回石瓦山。
當日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