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虎有些汗顏:“此前在灊山中,小郎君以軍法部勒人眾,從來都不會出這樣的事。這幾日,我們還是松散了點。”
蔣琬笑了笑,沒有說什么。在他看來,以軍法治理民眾絕不是常態,只不過是數萬人遷徙過程中應急的策略而已,終究還是會回到正常的管制水平。像現在這樣的短時混亂,并不需要苛責。
人群很快就散開,而閉城的時間也到了。蔣琬和周虎站在城門后方,看著城門尉指揮著士卒們關門落鎖。
負責鎖門的鄭晉,是雷遠最初的扈從之一。在投入灊山之前,他曾經是揚州刺史鄭泰的家仆,大概因為耳濡目染的關系,頗明律法,因此雷遠后來令他帶領執法隊,這幾日里也兼任著城門尉。這個膀闊腰圓的大胖子拍了拍粗大的抵門杠子,又確認了今晚值守的人員,這才騎著匹瘦弱的老馬,兩條粗腿拖在地面,搖搖晃晃地往南面城門去檢查。
厚重的城門關閉之后,門洞里忽然暗了下來,顯得格外深邃。
周虎站在門洞里四面看看,嘆了口氣,又走出外頭看看門洞邊緣古舊的包磚:“這是座城池啊,真是一座好城池!”
雖然來此已經幾天了,他仍然覺得這一切美好得令人難以想象。
蔣琬微笑著站在一邊,耐心等待著,沒有打擾周虎的感慨。這幾日里,他已經深深感受到了這些淮南人士們對安定家園的渴望;或許正因為他們經歷過太多的顛沛流離,所以對安定的追求才愈發超常吧。
過了半晌,周虎才從深深的情緒沉浸里驚醒過來,他小跑過來,向蔣琬連連告罪。
蔣琬笑道:“左右無事,我們走回縣衙吧?”
周虎連連點頭:“甚好,甚好!”
城墻下方本來搭建著很多棚子,剛被統一拆除,恢復成寬闊的道路。一行人便沿著城墻往縣衙去,天色漸漸黯淡,有隨員點起了松明火把照亮。
與他們一個方向的,有些是帶領民伕的小頭目,認識蔣琬,也認識周虎。他們對蔣琬比較敬畏,但對周虎很親切,于是經過的時候就和他打個招呼,說上幾句。
周虎一個個應付著,還抽空向蔣琬解釋:“很多這樣的小頭目,都是因為受傷才退役的老卒。小郎君說了,他們都是有功之人,不能慢待了,以后可以讓他們擔任里吏甚至鄉吏。”
正談說間,遠處陶威帶著一行人匆匆過來。
陶威也是雷遠的扈從出身。此前在灊山中,他在張遼手下受了重傷,直到這時候才漸漸恢復。抵達樂鄉以后,雷遠要求他盡快勘測樂鄉縣城周邊的環境,開始籌劃建設必備的哨卡和隘口。陶威以前家在彭城,幾代都是吏員,心思素來比他人細密些,因而做這些庶務,倒很是得心應手。
陶威向蔣琬躬身行禮,又和周虎閑聊幾句。
陶威的隊伍停在對街稍遠處,周虎見到其中有個高大的人影,忍不住問:“這就是樊宏托你照顧的那個蠻子?叫什么叱李寧塔的?”
“正是此人。”陶威叫得一聲苦也:“這廝的力氣倒是大,比牛馬還能干活。但是太能吃了啊,每頓都如虎狼也似,恨不得把鍋底舔個罄盡……有他一個在,整隊的人都吃不飽飯,這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