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士們乍見財物,歡喜得想不到別的,雷遠本人是清楚的:雖然對各部的賞賜從雷遠本部開始,但厚厚的功勞簿里,屬于眼前這些將士的功績并不很多,因此獲得的賞賜與其它各營相比,確實要少些。
雷遠在灊山中的所謂本部,最初只包括他的親近扈從二十余人,后來在前往擂鼓尖阻擊張遼的過程中,又陸續招攬散兵游勇,擴張到百余人規模。這支兵力在擂鼓尖戰事中折損過半,剩下的如今大部分都成了屯長、都伯級別的基層軍官,被雷遠分派到各部去了。
現在,組成雷遠本部的將士們一部分是如同雷澄、沈真、韓縱這樣原屬于雷緒的親兵部眾,另一部分,則是雷遠在不斷整編部伍的過程中,從淮南豪右各家中抽調出的驍勇善戰之士,比如任暉便是其中的代表。可這兩部分的人手,在灊山和其后的戰斗中,都沒有什么像樣表現。
死守六安與他們無關。阻擊張遼與他們無關。壓服陳蘭叛亂,其實也和他們關系不大:那晚上雷澄力敵陳蘭所部優勢兵力、死守宗主大帳,算得其中的佼佼者;而沈真、韓縱帶著小部隊哨探遠方敵情,壓根沒能趕上發揮作用;至于其它豪右的下屬武人……沒有附從陳蘭作亂就很好了,哪有什么功績可言。
如此一來,相比于其他各營將會得到的豐厚獎勵,雷遠本營的將士們得到的就顯得單薄。這當然可以視為一種激勵,但這樣的話,會不會讓人覺得苛刻?是以此前雷遠仔細翻閱了功勞簿,特意又指出兩個人來,將他們的功勞由末等提升為二等。
這兩人的功績都不是在戰場上獲得的。通常來說,一等和特等的大功,都必須是在戰場上斬將搴旗,對勝利有極大的貢獻。因此,兩人的功勞,至多便是二等。但雷遠這兩人的作用卻不小,足以使雷遠提升他們的等地,以顯特別榮寵。
一個是廬江舒縣人徐說。此君乃是匠戶首領徐簡的族弟,因為好斗而從軍,在灊山內亂的時候追隨雷澄作戰有功,被提拔為什長。這次廬江雷氏到樂鄉落腳,各營部曲忙于興建營寨;而徐說在這個過程中充分了家傳本事。他奔走于各處工地踏勘地形,隨即持石灰在地面上描畫建造規制,而將士們按照他的設計落樁、設壘、砌墻、起屋,無不合宜。
另一個是廬江襄安縣人陳洪。他是劉靈所部悍將李篤的副手,早有善戰的名聲。這支兵力牽扯進叛亂以后,上司李篤自刃而亡,舊部全都被打散,陳洪如今只在軍中任一個小小的什長。但因為他自幼生長在江畔,頗通水文,此前隨船隊穿行大江之時,提前發現了江面湍流,于是駕駛小舟往來示警,使得多艘裝載工匠、輜重之屬的大船避免了船毀人亡的慘劇。
這兩人昨晚就得到了通知,要他們接受小郎君的專門表彰。但這會兒傳令兵連聲呼喊,從人群中慌忙奔出響應的,卻只有陳洪一人。
雷遠認得他,連連揮手:“到臺上來!上來!”
陳洪愣了愣,連忙又側面奔上高臺。身著正式袍服的禮官引他趨至高臺正中,雷遠略微讓開半步,閃在側面。陳洪眼看著臺下幾百雙眼睛,忽然有些不自在,繃著臉勉強挺身不動。
臺上一行人又等了等,始終不見徐說的身影。雷澄覺得有些惱怒,打算親自去找,卻被任暉以眼神止住了。這種場合,如何能因為一人而延緩;既然徐說不在,那就越過他便是,無須在當場糾結。
任暉隨即起身,站到雷遠身后,低聲道:“小郎君勿怪,徐說性子沉穩,不是跳脫誤事之人。他這會兒不在,想是有什么要事處置。”
雷遠笑了笑,示意賞賜的流程繼續。
于是傳令兵出列,向將士們高聲宣讀陳洪的事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