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十幾個,大部分都受了或輕或重的傷。李貞靠著墻,勉強站著,他的手一直在抖,臉色很不好。叱李寧塔個子太高,所以腿上吃了好幾刀,現在盤腿坐在地上,喃喃地抱怨著。還有王躍,在戰斗最激烈的時候,王躍用身體擋住了砍向雷遠的一刀,那一刀從王躍的面頰下落,撕裂了下頜,再割破胸甲,在胸腹間留下一道極長的傷口。好在傷口不深,不至于丟掉性命。王躍看到雷遠在注視自己,于是回了個笑容。
其他的人都在那里……雷遠看看戰場方向。雷遠認識自己的每一個扈衛。這些人固然是雷遠著力培養的骨干,是他在危險時的最后一道防線,但同時也是他在日常生活中的親密伙伴。雷遠對他們有基于功利的管理,也有真實的、伙伴間的交情。
現在,這些伙伴們死傷慘重。雷遠記得剛才的場景,這些扈從們為了保護主君而前仆后繼。在那一刻,他們考慮的不是自己的父母家人,想到的只有保護雷遠的性命……可笑的是,他們是在竭力從所謂“盟友”的刀下,保護雷遠的性命!
“跟我來,我們得回去。”雷遠抬手抹去嘴邊的血跡,低聲道:“去看看有沒有人活著。”
他邁步向適才的戰場折返回去。
于是扈從們也跟著回去。
戰場距離不算很遠,他們走的很快,立刻就到了。隨即就在遍地尸骸當中一個一個的撫摸口鼻,看看還有沒有氣息。好在戰斗就在頃刻間過去,敵人沒有來得及補刀,所以居然找到了幾個活人,比如李齊,他腿上的肌肉被切去了一大塊,卻奇跡般地沒有傷到重要的筋脈血管。
但是更多的人確實是死了。撫摸口鼻的時候,只能摸到他們開始發涼的皮膚。李貞坐在樊宏的身邊,摸摸樊宏的面頰,呆愣了半晌。他用求助的眼光看著經過身邊的每一個人,最終不得不再去摸摸樊宏的面頰。
他忽然哭了起來。
其余的扈從們,也有人隨他低泣,甚至有人嚎啕大哭。
雷遠站在大車邊上,環顧四周。他覺得自己應該表現得像一個殺伐果斷的首領,不該流淚,可是視野卻漸漸模糊了。他抬手抹了抹臉,咸澀的液體就淌到手掌上擦破的傷口,和血跡混在一起,讓他覺得刺痛。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他對自己說。
上一次是孫夫人的騎隊肆意奔馳,導致自己的父親受驚動而離世。這一次變本加厲,特意上門來殺人了。這就是玄德公不得不仰仗的盟友,這就是盟友的所作所為。
原本以為,來到荊州,托庇于玄德公的羽翼之下,可以贏得相當長時間的安定生活。但現實告訴雷遠,他想錯了……至少不是完全對。這個世道的殘酷超過了雷遠的想象,任何時候,任何地方,哪怕是看似和平的時期,都有餓狼在虎視眈眈,隨時會從你的身上撕扯下來新鮮滾燙的血和肉。
怎么應付這些狼?
繼續忍耐?
一名部曲氣喘吁吁地從街道盡處跑來,滿臉興奮神色:“宗主,我們已經把周泰圍住了!他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