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吳軍的駐地是沙羨,距離公安數百里水路,但是搭載舟船往來,當真可以朝發夕至;這個渡江地點顯然精心選擇過,是此前幾日公安城里哨騎游走最少的一處,此時渡江,還可以利用清晨江面的霧氣掩護船隊。不得不承認,東吳對水軍的運用,確有獨到之處。
可惜雷氏部曲早已嚴陣以待。
這幾日里,雷氏部曲駐扎在公安城外的一處軍營里,只派出三五十名騎兵沿江巡邏。因為兵少,所以每支小隊巡邏的范圍都很大,一般來說,對適合登岸的地形,每天探看三五次,其它江岸就一掠而過。
但這只是做給對面吳軍看的。真正負責監控江面的,是一批從荊州水軍里挑選出來、經驗豐富的老卒。荊州水軍的力量比東吳水軍要遜色,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但只說對荊州各地水文地理的了解,這些老卒可就遠遠超過常人,只要東吳的船只在江面出現,他們就能大致判斷出對方意圖登岸的范圍。
如果在這個范圍內再扣除水底有礁石的區域、岸邊有蒹葭橫生的區域、岸上地形復雜,軍隊無法及時展開的區域……其實剩下的選擇就很清晰了,不外幾個常用渡口而已。
這支來自江夏的吳軍,一舉一動,都在監控之下。而廬江雷氏所屬的整整三千將士昨夜就從軍營出發,當晚抵達公安城以東二十里的江畔,擇地駐扎下來守株待兔。
兔子很多,還是成串來的。
此刻出現的這支船隊由十多艘中小型船只組成,船上密密麻麻地站著士卒,應該是江夏吳軍的前鋒。最前方的幾艘船只靠入港灣,士卒們或者經過踏板,或者直接跳進水里,踏著齊腰深的水直接上岸;后方船上的許多士卒不耐煩等待,干脆把刀劍弓矢等物舉在頭頂,跳入江水中,游向岸邊。那么多人蹬腿揮臂,把近岸處的江面攪得如同沸騰般。水底的污泥翻了上來,使得江水變成了渾黃色。
幾名率先登岸的軍官低聲呼喝著,一邊催促士卒盡快列隊,一邊將整隊完畢的士卒們派遣到前方警戒。而船只將士卒全都放下以后,立即折返回去,想必是要從后方船隊中接駁乘坐大船的士卒。
“賀松該到了。”雷遠低聲道。
話音未落,順著自然堤方向的北面,一隊騎兵奔馳殺到。
帶領這支騎隊的,正是雷氏部曲中最擅長騎兵指揮的賀松。得知東吳大軍壓境以后,雷遠便緊急將賀松從岑坪召回,并且授以重任。眼下這支騎隊共計一百五十人,個個都是精挑細選出的強兵,憑借騎兵的速度優勢,他們足以覆蓋數十里范圍的江岸。
賀松所部在唿哨聲中橫排掩進,頃刻之間,鐵騎踏陣而入。吳軍雖然竭力組織抵抗,卻沒辦法扎住陣腳。一名東吳軍將咆哮向前,賀松催馬斜刺里奔過,橫刀取了他的首級。其余吳軍愈發慌亂,都四散躲避。騎兵們策馬猛沖,忽而用大刀長槍亂砍亂刺,將吳軍的步卒們殺死;忽而以馬匹撞擊,把試圖結陣抵抗的小部吳軍撞散、撞飛,然后將他們踩踏而死。
只一次沖擊,吳軍就潰不成軍,他們瘋狂地逃竄,跳進江水之中,竭力游走。有幾人大概是吳軍中的勇士吧,身披著鎧甲入水,結果游了沒多遠,就被鎧甲帶得不斷下沉,掙扎著消失在湍急的江水中了。
“竟如此輕而易舉?”李貞喃喃地道。
雷遠道:“自古以來,步兵想要對抗騎兵,唯有以長兵、短兵與弓矢配合,憑借相當規模兵力、結成緊密的陣型作戰。然而,吳軍在這方面確有缺陷。他們慣于在水上或山地作戰,擅長小范圍內、三五人一組的搏殺進退。士卒們較少接受陣而后戰的訓練,又是立足未穩,自然難抵騎兵沖擊。”
扈從們一齊點頭。
“但這只是一時上風……以吳軍的作戰經驗,足以應對賀松所部。”雷遠抬手指示:“你們看,江夏水軍主力已經抵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