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遠根本沒想到的是,就在他與眾將商議之時,呂蒙已經安然站在了長江南岸的土地上。
呂蒙和他的部下們,在昨夜晚間就出城向西,一直抵達江陵西面的枝江縣駐扎。這里有他在江東水師的正常編制以外、額外準備的一批舟船。船只都不大,也很陳舊,大部分都是漁船。但是用來輪番裝運渡江,已經足夠了。
今日凌晨,呂蒙以部將宋定大起舟船,打著自家旗號猛攻油口,他本人則從近岸的河汊中拖出船只,順水直放過江。對面的江岸有礁石和泥灘,可供停泊的區域很小,船只也終究少了點,為了節省往返的時間,有些精通水性的將士們不待船只靠岸,便直接脫得精赤條條,用頭頂著戎服甲胄等物,撲入江水中劈破斬浪地游上岸來。
到船只折返一趟回來,運送第二批將士的時候,甚至呂蒙本人都裸衣入水,抱著馬匹的脖子浮過十余丈的水面。
秋天的時候,江水已經很涼,早晨的風也透著一股寒氣。第一批上岸的部將徐顧慌忙找了干布給呂蒙擦拭。而呂蒙毫不介意地光著膀子,傳令讓斥候們向內陸縱深試探前進。這時候還是清晨,江上霧重,四處靜謐無聲。吳軍斥候們摸索了一陣,暫時沒有發現劉備所部哨探的存在。
徐顧神色振奮:“將軍,真是好運氣!”
呂蒙淡然道:“這處地段并不適合登岸,但也難免荊州軍的監察。我記得往東三里,往西五里,就各有一處荊州軍的沿江望樓,只不過現在濃霧彌漫,遮擋了他們的視線罷了。宋定那邊,也騙不了荊州軍多久……讓將士們加快速度渡江。已經渡江的,立即到林中集合!”
“是。”
徐顧躬身施禮,自去發令。
呂蒙一邊往身上套著黑色大袴、絳色戎服,又從扈從手里接過武冠、甲胄,一一結束停當,最后再外束以皮帶,懸掛長刀。
他的真實年紀才三十出頭,相貌談不上俊朗,頜下的須髯與兩鬢相連,看上去形貌遠比實際年齡要長,有一種久歷風霜的衰頹之感,但是站在岸邊的身姿又極其嚴整,一旦披掛整齊,便生出武人凜然之勢。
士卒們一個個地從他身邊走過,抱著自己的衣物和武器往林子里去。
呂蒙就站在原地,看著他們的身影,偶爾輕聲喝令其中某些人,盡快把身子擦干,或者提醒他們,到了林子里也不要生火。大約小半個時辰以后,江面上的霧氣漸漸散去。小船把最后一批將士運送過來,隨即船夫們把船只拖上岸,推進蘆葦叢里隱藏。
令他不快的是,油口那邊忽然升起了巨大的煙柱,大概是荊州軍的守將放火。呂蒙乘坐小舟去探看過油口的水陸形勢,記得那條河口有漫無邊際的蘆葦蕩。這時候大部分的蘆葦已經干枯了,火勢一到,就會大舉蔓延,然后阻斷水軍進入油口的航道。或許是宋定擺出的進攻樣子太像真的,所以荊州守將打算效法周郎,也來個火燒戰船?
這不是好消息。且不說宋定所部的損失,油口的火勢蔓延道一定程度,荊州人自然就會擔心東吳方面轉從其他港口攻來,會派出更多斥候沿江巡邏。
自己這支兵力,可用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