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他瞬間話風一轉:“是以,還請將軍容我稟報外家,待知會他們以后,我定來投效將軍。”
雷遠知道,這些賨人雖然漢化很深,但仍然以宗族形式抱團。族長的政治選擇,就代表了整個部族的選擇,不容動搖。不止賨人,各地蠻族幾乎都是如此。但何平的話說的很有意思,他前面說的是“族人”,后面又變成了“外家”,隱約表現出雙方未必捆綁一處。
“外家?你原來不姓何?”
“小人本姓王,因為從小父母雙亡,養在外祖父家,這才改姓為何。”
“你本名喚作王平么?”雷遠隨口應了一聲,忽然吃了一驚:“王平?”
“是。”
“哈哈,哈哈。”雷遠笑道:“這……莫非是個意外之喜?”
王平正在茫然,前方隊列有人遇見了岔路,高聲詢問向導;他慌忙向雷遠告罪,匆匆去了。
“真的便是那個王平?”雷遠看看他離去的背影,牽馬繼續前行。
他想到的那個王平,便是前世印象中,那個季漢中后期的杰出將才,負責鎮守漢中的鎮北大將軍王平。若此王平便是彼王平,那可實在是賺翻了。只不過,天下間同名同姓之人甚多,雷遠也不敢確定,姑且就當他是一個精干可靠的賨人向導來招攬,那也無妨。
又走了兩個時辰以后,地勢逐漸開闊,兩面的群山慢慢離開河谷,空出來中間一塊小型平原,這就是宕渠縣了。
雷遠等人站在山間眺望,可見平原中央的宕渠城規模不大,但城垣厚實堅固,壁壘高聳,儼然一座軍事要塞扼守在群山之間。城墻下方,宕渠水蜿蜒往復流淌而過,平坦的曠野上,散布著零星村落和一方一方開墾出的田地。
此地本為上古時賨國的國都。賨人天性勁勇,銳氣喜舞,以木板為楯,因此叫板楯蠻。有說楯即渠也,也就是宕渠得名的由來。賨國亡于巴、蜀,秦并巴蜀以后在此設縣,盛時戶口上萬。
當地漢姓大族為馮氏,數十年前有馮煥、馮緄父子,前者做到幽州刺史,曾隨班固北伐匈奴;后者則出任司隸校尉、車騎將軍,有討伐武陵蠻的戰績。
近些年來,當地大批賨人因為生活困苦,多次起兵造反,攻劫州縣,甚至與黃巾呼應。此時最有力的幾名賨人首領如杜濩、樸胡、袁約等,都受張魯的控制,與劉璋所署巴西郡太守龐羲連年鏖戰不休。
因此,龐羲的巴西郡治所雖在閬中,但他本人經常領兵前出到宕渠,一來威懾深山中的巴人和賨人,二來也便于支援米倉道更北段的漢昌縣。
離開夷道前,眾人都聽簡雍介紹過龐羲其人。
此君乃是河南大族出身,初為議郎,與時任太常的劉焉為通家之好。之前劉焉長子劉范等人接連馬騰,意圖襲擊長安,鏟除李傕,然而失敗伏誅;龐羲營救了劉焉孫輩若干人,遂一同入蜀。
劉焉死后,他與趙韙同為治政重臣,但又先后與劉璋鬧翻。趙韙最終兵敗身死。而龐羲的女兒嫁給了劉璋的長子劉循,與劉璋的關系略親密些,因此雙方最終沒有撕破臉面。劉璋遂出龐羲為巴西太守,形如諸侯之下的又一諸侯。
雖然龐羲前些日子與簡雍往來甚密,卻自有其主張,并非簡單尊奉劉璋命令的下級。他本身宗族勢力甚強,又有好士之名,頗具威望,在巴西經營多年,部屬遍及各地,盤根錯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