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六年六月,丞相曹操使司隸校尉鐘繇作書喻關中將帥,使之起兵入蜀,如河東擊郭援、高干舊事。關中將帥皆曰:不愿遠離桑梓。曹公遂令曹仁率軍西進,而關中諸將韓遂、馬超、侯選、程銀、李堪、張橫、梁興、成宜、馬玩等起兵十萬,據華陰至河、潼,建列營陳。
關中戰云密布,司隸校尉鐘繇唯據長安周邊彈丸之地自守。而關中諸將為搜集糧秣物資橫征暴斂,兇殘十倍于前,民不堪命,紛紛逃亡漢中。
一時間,天下風云擾動俱在關中,曹劉兩家發生在巴西郡的小小戰事,好像很快就要被人遺忘了。甚至左將軍與劉益州之間隱秘而小心的彼此試探,也不再那么受人關注。
這樣也好。對于身在巴西郡的這支荊州軍來說,這個短暫的窗口,正是他們用來喘息、休整、并且消化勝利果實所需。
漢昌縣,城墻上。
一群人正沿著城墻緩步前行。這些人當人,有按劍帶刀的武人,也有衣著巴賨地方色彩的豪強首領。被這些人簇擁在中央的,是一名過于年輕的將軍。
雖然他的臉上蓄著短髭,行動也很沉穩,但顯然年紀只有二十上下。對絕大多數官宦子弟來說,在這個年紀剛能夠通過州郡的察舉、選拔,從而擔任人生中第一個官職。但眼前這個年輕人不一樣,他的地位并非來源于官僚體系,而是來自于強大的暴力。
他是奮威將軍、宜都太守、護荊蠻校尉雷遠,也是如今三分之一個巴西郡的主人。
自從徐晃所部敗退,從宕渠到漢昌的宕渠水流域,就不再有成建制的北方勢力,這片區域已經完全被雷遠掌控在手里,而地方上的鄉豪大族也紛紛投靠,主動出糧出丁,甚至有自帶部曲投軍的。
劉璋所任命的巴西郡太守龐羲控制著巴西郡西部平原地區的閬中、西充、南充、安漢等縣,對宕渠水沿線的變化裝聾作啞,只作不知。然而在向劉益州發出的報捷文書上則濃墨重彩描繪,他與左將軍下屬同冒矢石,不避生死,苦戰破敵云云;又說,荊州軍皆贊嘆巴西軍將之勇,驚呼不可戰勝。
與張魯緊密聯結的蠻夷首領杜濩、袁約則退保不曹水上游的宣漢。以巴、賨各部的松散割據,樸胡死后形成的權力真空,足夠他們內部爭執半年甚至更久了,在這段時間里,他們不可能再響應張魯的號召。
既然東、西兩翼都很安定,雷遠便能夠有條不紊地地完善對宕渠水沿線,乃至米倉道的控制。一旬之前,雷遠從宕渠出發,向北巡視,沿途重新分派地方官員、調整軍事部署,所經之處,如風行草偃。
雖然他并非巴西太守,正式身份始終是經由玄德公派遣,前來襄助益州的客將,但勝利本身就是最好的說服方法,從瓦口到漢昌,每一個鄉縣都被說服了,沒有人對此提出意見。
當他出發時,隨行將領只有雷澄和李異,兵力不過五百,但抵達漢昌時,兵力已經膨脹到了兩千,威勢過于龐羲在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