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劉循的叫嚷,文武官員們恍若無聞。
但他們的眼神卻泄露了每個人的想法,有人疑惑,有人憐憫,有人擔憂,有人驚恐,有人憤恨,也有人幸災樂禍。他們彼此看到了對方的眼神,于是連忙低垂下面龐,依舊畢恭畢敬地站著。
該稟報的都已經稟報了,最終該怎么做,是劉循該決定的。
漢以孝治天下,《孝經》是孩童啟蒙的第一本讀物。所謂“孝為德之本,教之所由生。”整個社會秩序和道德體系的根源,無非君臣父子,無非孝道。在漢時的法律中,罪莫大于不孝,“不孝者棄市”。
劉循的所作所為,放在尋常百姓身上,這就要拖出去誅殺了,然則雒縣的官員們眼下還只敢在心里想想。也有不少人盤算著:劉循公子這么做,倒也不是全無憑依。
至少劉璝、張任兩人,連帶著他們手下上萬兵力,確確實實已經倒向了劉循,目前仍在據守綿竹。要不是運氣差了點,這兩人在涪城就能一舉顛覆益州牧及其身邊親信。
如此兇險毒辣的策略,絕非臨時起意,必定經過長期的準備。那么,除了劉璝、張任以外,還有誰是劉循這一方的?眼前這位六神無主的公子絕不會像他表現出來這樣無辜,在他身后站著的,一定還有更多的勢力!
此刻雒縣里的各人,家眷宗族都在成都,保不準劉循或者其幕后的某人在那里還有布置。穩妥起見,大家還是先不要亂說亂動,靜觀其變為好。
劉循勉強穩住了情緒。他用力揉搓著面頰,讓自己打起精神來。這位年輕人濃眉星目,相貌英武,但因為周身袍服被他自己無意識地扯得凌亂,這時候怎么竭力鎮定?也顯得心神動搖?毫無威儀可言。
“你們別信那些流言,我真沒有做那些事啊!”他一旦開口?糾結的還是原來的問題。
眾人不知該怎么接話。負責雒縣防務的孟達適才倒是提議過?若公子果然覺得無辜,不妨輕車簡從?倍道趕往涪城。只要父子見面,自然一切誤會都煙消云散。可劉循又不敢。
為什么不敢……難道是因為心里有鬼?所有人都這么想?所有人又沒法逼迫劉循說幾句實在話。
于是整座廳堂里繼續沉默。
落在劉循眼里?這種沉默像是某種敵對的態度,于是他愈發急躁了起來。
短短兩天時間里,上百名使者在成都、雒縣、綿竹和其它的益州城池郡縣往來,似乎將要達成什么意見?卻又什么也沒有達成。
當他們彷徨不知所措的時候?東、北兩面的荊州軍繼續行動。
在益州北部,各處要隘根本沒有理由對抗益州牧本人的指令,紛紛依令與玄德公派去的軍官合作。負責這一任務的荊州軍官乃是中郎將霍峻,他身為武將,卻如文人那般擅長周旋?在最短時間內穩定了諸多關隘。
劉備本人繼續督領黃忠、魏延二將攻打綿竹。綿竹在猛烈的攻勢下搖搖欲墜,甚至出現了不少士兵趁夜色逾墻逃亡的情形。
而在益州的東部?荊州軍可謂如入無人之境,就在今日?從巫縣到江州的大江水道徹底被打通,統領大軍的重將們已經抵達江州?而雷遠將主力留駐在墊江?趕回來與他們會面。
雷遠來到大營轅門的時候?大軍正在扎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