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高大的米倉山腳下?幾條淺灰色的道路像是細線,蜿蜒在山體南麓的山崖之間。對熟悉地形的何平來說,這很容易辨認。而這時候,每一條道路上都出現了快速行進的軍隊。
因為距離稍微遠了些,暫時看不清旗號。但那簡直綿延無盡的數量規模,已經使人頗感震撼。何平忽然覺得,數以千萬計的將士們齊聚行動的時候,整支軍隊就成了有生命的一個活物,它仿佛按照自主的意志不斷向南方行進,隨時將會盡情屠戮,吞噬敢于阻擋在前的所有敵人。
“看起來,至少有一萬人,可能更多!兄長,這是曹軍么?莫非是徐晃將軍領兵回來了?”一名同伴有些激動地問道。
何平瞥了他一眼,繼續觀看著大軍行動,并不答話。
何平知道這同伴的想法。從漢中而來的軍隊,多半便是曹軍了。此前何平和同伴們都在曹軍那邊,得到過軍官的職務,得到過金銀財貨的賞賜,所以不少人念念不忘,想著能夠擺脫現在被驅使勞役的身份重歸曹軍,恢復舊有的地位。
這也理所當然,畢竟人有趨利的本能。只不過何平會想的更多些,被利益驅使而盲動的錯誤,犯過一次就夠了,除了趨利以外,還需得小心避害才行。徐晃此前從宕渠敗退的時候身受重傷,莫說此刻,便是再過一年半載,都未必能將養到策馬上陣的程度。那么來者是誰?
他排開圍攏在自己身邊的舊部們,沿著彎曲起伏的田埂,走向站在稍高處眺望的一隊縣兵。
句扶與何平是舊識,交情還不錯,因此負責看守何平等人的縣兵數量很少,三五人而已,過去幾日里都與何平相熟了。這時候士卒們也注意到了來敵,一個個面如土色。
當何平走近的時候,士卒們想起何平的身份,頓時警惕地瞪視著他。
何平苦笑道:“幾位不必如此。這一支兵馬若是敵人,東橸山、平梁山和西龕山三處隘口處必定會有警報。那幾處隘口都是特意重修加固過的,也不會輕易失守。我們不妨……”
正說到這里,士卒們得臉色更苦澀了,有人指了指遠處,客氣地道:“咳咳……何……何……”他憋了半天,最終念著自家漢昌縣兵的身份,將那“校尉”兩個字憋了回去。實在沒想好什么稱呼,他有些尷尬地繼續道:“你再看看,東橸山、西龕山兩處都有狼煙警報,平梁山的隘口……恐怕已經丟了。”
何平連忙回頭去看,果然在山崖和叢林掩映之間,看到兩道狼煙沖天而起,凝結成濃黑筆直的煙柱,久久不散。而位置比東橸山和西龕山更靠北,嵌入群山深處的平梁山隘口呢?
他揉了揉眼睛。那處隘口他最是熟悉了,不久前他就是聚眾沖擊此地,結果久攻不下,反而遭到兩面圍攏,自家成了階下囚。那里確實是一處相當險要的隘口,周邊溝谷縱橫、絕壁森然,絕不是輕易能拿下的。
可落在他眼里的情形,卻是關隘已經易手。密如蟻聚的步卒和騎兵們,正從關隘下方源源涌入,勢若狂潮一般。在關隘上方,有人擎著面旗幟努力揮舞著,奮力將旗面展開。何平瞇眼看了半晌,旗幟上隱約是個“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