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看到前方隘口的警訊,句扶就忙了起來。他先是急遣信使前往宕渠報訊。接著動員全城軍民?開始備戰。
這時句扶正在城頭率領本部將士們布置防御,將很多滾木擂石之屬搬上城頭?并安排專門的人手,緊急搭建譙樓。另外在城下也有民伕在拆除建筑?清理弓弩的射界。
這些工作他們不久前做過一次,很多防御設施尚在?這會兒在原有基礎上進一步加強些。然則某幾段城墻在上次戰斗中受到不小的損害?雖然后來稍有修繕?但因為雨季不便夯土的關系,還沒有徹底修好,只能用木墻施加其上作為補充。真要是遭到敵人大舉進攻,恐怕應付起來會很難。
何平雖說是俘虜身份,但人頭很熟,這時候帶著同伴們氣喘吁吁回來,也無人為難。但何平知道,這一大隊人等在城門處,很快就會被軍官們全數征調,于是他揮著手,讓其他人先進城去收拾準備,自家轉身奔上城頭,去見句扶。
城頭狹窄,聚集的人又多,好容易尋到句扶,只見他忙得汗流浹背,滿身滿臉都是土。何平也不客氣,一把拽住他的臂膀,將他帶到城墻角落處。兩人此前只是尋常交情,最近在漢昌城里往來不少,反倒不受身份差異的影響,變得親密了些。
何平開門見山:“孝興,此番來襲的恐怕是馬超所部羌胡大軍,而且兵力極多,漢昌必不可守。”
“馬超?羌胡?”句扶驚駭變色,下意識地按住刀柄。
何平又道:“馬超所部素有兇殘之名,不是原先的巴賨酋長可比。孝興,我們得棄城,否則……”
句扶不理會何平的言語,心事重重地來回踱了幾步。
何平擔心地看了看城池北面的動向,因為林木遮蔽的關系,看不清那支軍隊了,可隱約有煙塵升起,似乎越來越近了。他略微提高語聲,繼續道:“如今劉益州正在和他的兒子廝殺,左將軍也插手其間,忙著攻城略地。誰會管得到我們這個小小縣城?孝興,我們守這城池有什么意思?”
句扶兜轉回來。
何平期待地看著他。
然而句扶搖頭道:“身為縣尉,有御賊守土之責,我是不會走的。我句氏數代雄武之名,也斷不能弱在我手里。”
何平待要勸說,句扶退后一步,按刀而立,聲色俱厲地道:“包括你何平在內,敢逃亡者殺!敢亂我軍心者殺!”
城墻上所有人的視線瞬間投了過來,何平只有嘆氣。
“我知道馬超的名聲。涼州羌亂數十年,世人皆知那是天下亂源。而馬超其人,更是從羌亂中脫穎而出的佼佼者。”片刻之后,句扶沉聲道:“我聽說,那些羌胡叛軍昔日在涼州攻破地方塢堡,毀棄城池府庫,掠奪糧秣物資殆盡,又將強壯者盡數挾裹入軍中,迫之為填充溝壑的前驅,女子盡數擴為營妓,只留下老弱病殘在原地等死。那些老弱無衣無食,只能掙扎哀號,每年餓死者數以萬計。”
何平微微點頭,他在漢中曹軍營里聽說的故事,與句扶所講也差不太多。
句扶慢吞吞地道:“若羌胡大軍攻入巴西,或者深入益州,他們會怎么做,你想過么?到那時候,你帶著親族躲在深山里,就一定安全了?無論劉益州如何,左將軍如何,他們總不會坐視著羌胡大軍在益州肆意妄為吧?此前雷將軍南下時也保證過,必會拒止北方來敵,使巴西安定無虞。”
“我們得守城。”句扶拉著何平的肩膀,讓他站到城頭前方:“你得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