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岱若有所思。
馬超繼續道:“無論是我扶風馬氏、韓遂,乃至程銀、侯選之流,在關中時,莫不號稱以涼州為基業,據廣漠之地、牛毛之眾;而在雍涼,則吹噓身處大漢腹心膏腴之所,富有財貨足以酬庸……”
“也就是說……”馬岱探出雙手作勢:“同時穩固掌握這兩處,才是我們的力量來源,反之……”
“反之便如此刻。我們既然丟失了關中的領地、部曲,成了喪家之犬,當這消息傳到雍涼,則雍涼之人莫不意沮,而四方羌胡聞之,即生輕侮之意。”馬超格格地咬著兩排雪白的牙:“當日我們勢力強盛的時候,號令所及,舉凡雷定、強端、宋建等人,再如那些高平屠各,誰敢不從?可現在呢?就連楊千萬和阿貴這兩個,也在我面前擺譜了!”
馬岱不禁苦笑。
興國的氐王楊千萬一向與扶風馬氏交好,馬超還納了楊千萬之女為妻,是以明知馬超兵敗于長安,依然領眾數千來助。然則與此前情形不同的是,原本在馬超面前卑躬屈膝的楊千萬,此番竟時常擺出岳父的架勢,儼然成為馬超的盟友而非下屬,其狀孰不可忍。
既如此,馬超不愿折返涼州的原因就很明白了。就連羌胡部落都已動搖的情況下,拿什么去壓制近來勢力漸漸穩固的韋康、趙昂、梁寬等漢家強豪?到那時候萬一有失,則隴上數十年經營蕩然無存,下一步又該怎么辦?以此觀之,馬超能做的選擇并不多。
“可我們不是已經控制了漢中么?如果憑借漢中的力量先取羌胡各部,似乎也無不可?”馬岱隨口問道。
擱在馬岱肩上的鞭梢一抖,“啪”地打在馬岱脖頸處,讓他一個踉蹌。
“蠢!”馬超罵道:“曹操已經到長安,他隨時會領兵繼續南下!那時候我們控制了漢中又如何?顧不得羌胡,先得指望憑借這五百人本部來驅使漢中之眾和羌胡之兵,在如此狹窄的漢中與曹軍消耗?這有多難你明白嗎?就算做成了,徒然替劉璋、劉備之流做盾牌,于我們有什么好處?”
“最好的辦法,就是眼下這般。留龐德在漢中拖延時間,而我們憑借這支兵力火急行動,在益州殺出一片天下!”馬超獰笑道:“這時候益州大亂,劉璋的勢力四分五裂,而劉備的力量從荊州遠道而來,他們各有各的弱點,這正是天賜良機……我們就讓益州更亂一些!而攻略益州城池過程中,我們還要讓那些漢中弱兵習慣殺戮、習慣搶掠!”
他用馬鞭勾著馬岱的脖頸,將他帶得連連后退,一直退到自己身前,俯下身道:“若是此行順利,我們就能成為益州之主!退一步,也能周旋在益州勢力之間,割取屬于我們的地盤。到那時候……我們利用益州的人力物力重建大軍,或者恢復涼州的基業,或者殺回關中,找韓遂那條老狗算賬!哈哈!哈哈!”
“可是……”馬岱想要說些什么,硬生生忍住了。他習慣了聽從兄長的指示,也堅信越是在艱難的時候,越是要兄弟同心。
“兩天。”馬超躊躇滿志地道:“兩天之內攻下漢昌,休整一日,而后向西攻取閬中,威脅蜀郡!我已經算定了!”
此時兄弟二人已經漸漸離開山形險峻之處,視線所及,可見南面的丘陵間有小塊平原,平原上阡陌相連、河水如帶,一座城郭屹立其間。
分由東西兩路前進的氐王楊千萬和阿貴,已經揮軍迫近漢昌。兩面大纛并在一處,迎風招展。
“中軍加速行進,抵近城池,側翼警戒,后隊扎營!”馬超揮手發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