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原本的計劃,雷遠渡江往夷道一行,或者一日,或者兩日,便能折返夷陵,然后前往拜見駐在江陵的蕩寇將軍關羽。之前給關羽的行文上,也是這么規劃行程的。
誰知眾人連等了四五日,不見雷遠蹤影。正在惶惑間,夷道那邊傳來消息說,發生了郡府官吏與地方豪族勾結不法的案件,雷將軍火急趕去處置了,并另外發信向江陵解釋。
最終雷遠風塵仆仆趕到夷陵,已經是十日以后。算來再怎么縱騎兼程,趕到江陵怎也得兩天。
關羽正率部與曹軍對峙,江陵以北,都是戰區。如果非要上綱上線,雷遠單方面延誤了與關羽的會面,可算得“失期”。
雷遠入蜀后,鄧銅、賀松二人負責維持宜都郡的軍事防御,日常與荊州軍人的往來漸多,頗曾聽說關將軍性格自負凌人。于是便有些擔心雷遠此舉引起關羽不快。
他們倒不至于畏懼關羽。只是,兩人雖然已經脫離了雷氏部曲的身份,而擁有自家部曲、莊園,但雷遠仍是他們的“故主”,而他們則是“故吏”,彼此保留著牢固的臣屬關系。大體來說,與雷遠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于是兩人便格外加緊地催促雷遠,甚至早早準備好了馬匹、行李和一應所需,沒給雷遠留下在夷陵休息的時間,直接就出發往江陵去。
當天一行人急趕了百余里。算了算腳程,沒法在天黑前趕到枝江,于是便在半路上一個廢棄的亭舍休息。
雷遠連日趕路疲累得狠了,簡單吃了點東西就酣然入眠,直到深夜才醒。這時候亭舍里的窗欞被夜風吹得格楞楞地響,使他難以再度入眠,想到秭歸的事情與麋氏相關,保不準之后還會有什么波折,他一時更睡不著了。
他披衣出外時,看見篝火猶燃,馬忠依靠在篝火旁,有一搭沒一搭地往火堆里扔著切成小段的枯柴。
“德信為何不去休息?”雷遠隨口問道。
馬忠起身道:“將軍,我正在想麋氏的態度。”
“哦?”雷遠信步過去,在篝火旁坐下,攏了攏衣袍:“可有所得?我在此洗耳恭聽。”
馬忠是奮威將軍長史,雷遠有事,從不瞞他。在一眾僚屬當中,馬忠的年紀與雷遠接近,平日里與雷遠談話輕松而少約束,往往能提出重要的建議。雖說他是個益州人,來到荊州前后才半個月,連荊州大吏們的名號、背景都未必熟悉,但雷遠相信以馬忠的明智,既然如此深思,必有其緣故。
“麋氏與文氏勾連,利用文氏在宜都的冶鐵、采炭的能力制造軍械,私下販賣,謀取暴利。這件事情如果深挖下去,恐怕還有其它牽連,暫且不論。”
馬忠看著躍動的火光,慢慢地道:“以我這幾日里探聽到的情況,麋氏隨玄德公來荊州多年,似乎一向滿足于親厚近臣的地位,并不謀求其它。而玄德公入益州之后,給予麋氏的地位和權勢更甚往日,遠超同儕。那我就想不明白了,為什么麋芳會在這時候做出這么激進大膽的事?他圖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