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北,就是深處荊山的臨沮縣。按照禹貢所述,荊州因荊山而得名,昔日雄踞南方的楚國就在此地發源。臨沮處群山環繞,四周水陸紆險、深壑幽絕。自從漢室衰微以來,此縣即無令、長治理,而落在蠻夷之手。
事實上,中廬西南下、臨沮東北的整片山區,都是柤中蠻的勢力范圍,哪怕劉景升的勢力極盛時,也未能驅逐這支毗鄰襄陽的蠻族力量。
玄德公進駐江陵以后,這片區域的蠻夷部落有很多都表示歸附。但隨著折沖將軍樂進在襄陽的經營,其中不少人又轉而投靠曹軍,并隨同曹軍幾番南下劫掠。
雷遠這次動兵,就是要剪除幾個格外敵對的蠻夷部落,進而封堵曹軍越過荊山的通道。
以雷遠現在掌握的力量,這在軍事上并不困難。廬江雷氏本就是崛起于群山間的豪武家族,素來擅長山地作戰。有千余人的兵力,雷遠就能在山間進退自如。
只是正當天寒,行軍轉移的辛苦程度幾與當年翻越天柱山時差相仿佛。
尤其是穿行于深山谷地的時候,朔風強勁,吹得將士們抬不起頭來,只能低頭俯身逆風向前。大風又時常掀起山麓高處的冰碴,裹帶著枯枝敗葉嘩嘩打落,哪怕用布巾蒙面,都擋不住那股子寒氣。
這時候,雷遠正和將士們在白馬山側的一處陡崖下面避風。
陡崖高有十余丈,闊有百丈,看起來幾乎由整塊巨巖構成,頂部向外凸起,底部凹進。雷遠所部上千人馬聚在這里,都不顯得局促。
將士們順著陡崖點起篝火,又用氈布圍攏在篝火四周,免得火光太過閃耀,暴露了己軍的位置。
因為今天是正旦,軍需官拿出了比平日更多的食物,還提前遣人在山間射獵了豕、鹿之類,讓每個什伍都分到一些。
雷遠的扈從們也聚在一起烤火。
李貞平端著兩根樹枝,將整塊鹿肉翻覆炙烤,鹿肉上的油脂流淌下來,落進火堆里,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叱李寧塔目不轉睛地盯著鹿肉,幾次下意識地探手去抓,視熊熊火焰如無物。
與此同時,雷遠和使者坐在距離篝火稍遠處。
雷遠剛看完了手上書信。因為南郡北方直接就是前線的緣故,出于安全考慮,書信上的言語很簡略,只說由成都來護送孫夫人入蜀的大員,就在元日將抵江陵。
“今天就是元日啊。也就是說,成都那邊派出的重臣,已經到江陵了?”雷遠有些尷尬:“怎么這時候才有通報?他們經過江關和宜都的時候,我沒有迎接;到江陵的時候,我也沒有迎接,這樣豈不是失禮?”
使者道:“這倒無妨。我出發的時候,關將軍對我說了,那幾位到達江陵的時候,他也不會出面迎接……此刻應該已經領兵到了尋口,相機與樂進、文聘作戰。”
“關將軍何以如此?”雷遠微微一怔,隨即又問道:“成都派出的是誰?”
“掌軍中郎將董和董幼宰、大司馬西曹掾劉巴劉子初、護軍黃權黃公衡。”
雷遠沉吟片刻:“這些人都是益州舊臣,對么?”
使者微笑躬身:“雷將軍果然明察。”
關羽素來倨傲,他的眼中就只有玄德公一人,勉強再算上軍師將軍諸葛亮等寥寥數人。
此番玄德公派遣來迎接孫夫人的這幾位,固然在益州位高權重,但畢竟都是新進之臣,關羽都懶得提起眼皮去看他們。原定在竟陵、荊城、尋口等地的作戰計劃,更不會因為他們的到來有半點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