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遠跑了沒多遠,正撞見飛速趕來的李貞等扈從們。一行騎隊便在城中大道上向南疾馳,再轉向東,其情狀一如適才的驚怒交加的趙累。好在這時候城里已經開始戒嚴,路上行人一個都無。
經過自家遠門的時候,見到馬忠等幕僚站在坊墻上頭,滿臉焦慮地連連擺手,雷遠來不及與他言語,只嚷了聲:“我去去就來!”攫欝攫欝
眾人一路上毫不顧惜馬力地疾馳,先去城東二十里的江津渡口。從上游綿延來的百里洲在江津渡的位置恰好消失,大江在此重新合流,故而往來大江上下游的船只,都在這里匯集。
待趕到時,每一匹馬都重重喘息,口鼻噴著白氣,雷遠等人也都渾身汗水。
雷遠再度催馬,一口氣闖到渡口近處。但見舟楫亂橫,船上卻沒有人。原來趙累極是果斷,一到渡口,就把所有靠岸船只上的人員全都拘在一處,直接斬斷了任何人經過渡口離開的可能。
這時候趙累匆匆過來,雷遠俯身問:“怎么樣?”
趙累頹然搖頭。
雷遠吐了口氣。
他挺直身體,看看雄渾寬廣的大江:“我們發現得很快,趙都督的行動更是迅速。孫夫人和劉禪公子斷不至于插翅而飛……他們很可能是在某個小港汊里藏了小船,先趁小船東下,再和后面的大舟匯合。”
趙累連連點頭:“江津渡口以東數十里,江面深廣、風濤勁急,所以小舟走不快,也走不多遠。接應的大船就在附近,而且為了行動快捷,一定會動用江東水師的走舸!”
雷遠把兵符給趙累:“給我安排一艘快船!要最快的!”
趙累立即嘬唇作嘯,召來部屬安排。
荊州水師的樓船巨舟甚少,小船倒真是不缺,瞬間推出一艘船身狹窄、配有二十余名精壯棹夫的快船。雷遠和扈從們箭步登船。
趙累指著一名站在風帆后頭的首領模樣年輕人喝令:“袁龍,一切都聽雷將軍的!”
顯然這是趙累提前準備的,若雷遠不來,他就要自己行動了。
雷遠向趙累拱了拱手,大喊道:“我先走一步!后繼的船只跟上!”
剛喊完,船身一震,便匯入了大江主流。
港口內的水面還較平靜,一旦稍離岸邊,舉目所及,左手邊的江畔景物勢若奔馬地后退,而前后右側全是洶涌波濤。船只隨浪起伏,有時候簡直像騰空,有時候又砸進水里。江面上寒風凄厲呼嘯,更將雷遠等人吹得瑟瑟發抖。
雷遠一張嘴,冷風就往口腔里灌。他不得不微微彎腰背風,向正在劃槳的棹夫們喊道:“我要找江東的快船!或者一艘,或者一隊快船,就停在下游,但必定沒有旗號。能找到嗎?若找到了,必有重謝!”
赤裸上身的棹夫們沉默無語地繼續劃槳,叫作袁龍的首領笑道:“江東的快船?那容易找!無論從沙羨來的,還是從巴丘來的,能在這時候溯江上行的快船無非那些……每一艘我們都認識,每一處能停船的地方我們都知道,足下請稍待!”
袁龍轉回身去,繼續呼喝劃槳。因為船上別無載重,待到船帆升足,接著西北風的力量,整艘船只仿佛飄飛在水面上劈波斬浪。
有時候船只劃過劇烈的弧線,以便讓船帆借風,此時半邊船舷都會沒進水里,扈從們都緊張地抓緊船舷,生怕船只傾覆。
雷遠初時站在船頭眺望,過了會兒覺得腳下發軟,不得不坐在船板上,扯著一段纜繩借力平衡。
江面上不辨路程,也不知經過多遠,袁龍忽然大步走到船頭,拍了拍雷遠的肩膀:“雷將軍,你看那頭!就是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