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左將軍府中,龐統一度打算找機會殺個痛快,以絕后患,而諸葛亮則力求嚴明法令,師出有名。當日兩人如何爭執,雷遠是親眼看到的。
待到玄德公任命法正為蜀郡太守,法正表現得睚眥之怨,無不報復,擅殺毀傷己者數人,而仁厚的玄德公、講究制度的諸葛亮偏偏不加過問。與此同時,法正的摯友孟達,卻在短時間內集聚起足以動用部曲四千余家的龐大力量……其中的此消彼長,難免蘊含著刀光劍影,外人實在無法看得清楚了。
如果將目光投得更遠些,此番曹、劉、孫三家惡戰之后,俱都傷了元氣。三家各自收拾內政,整頓兵馬。
聽說曹丞相在許都、在鄴城,先后找了諸多理由,狠狠地清理了一批心懷二意的人物;而吳侯孫權一如既往地發兵討伐山越宗帥……其實目的,無非都是為了掠取可供軍國所用的人丁戶口,以備下次大戰。
大約到了十月中旬的時候,宜都郡又先后得到了兩個新的消息。
一個消息來自于江東,說的是許都朝廷大張旗鼓地派遣使者到江東,敘江東孫氏歷年來綏撫東南,惠澤百姓之功,封拜孫權為吳公,鎮東將軍,荊、揚二州牧,并督交州軍事。
孫權遣諸葛瑾出面,滯留使者于半途。既不予接見,也不推卻,甚至也不曾遣人向玄德公作出通報。但這消息頃刻便傳得沸沸揚揚,江陵文武隨即飛報漢中。
許都使者前往江東,尚在雷遠和僚屬的預料之中,另一個消息卻更加荒唐。原來許都朝廷還派了使者經長安入益州,以劉焉、劉璋父子為宗室骨肉之親,天下所望、國家儀表,拜劉璋為蜀公,鎮南將軍,益州牧如故。
玄德公也遣人將之滯留在半途,但這消息同樣沸沸揚揚地傳開了。甚至有地方傳謠言說,玄德公看似尊崇漢室,實則是割據之賊,現已經要了使者的性命。
此等情形對玄德公來說并無實際的損害,但其政治意義卻不可小覷。
數年來,玄德公以“討曹滅賊,規復漢家秩序”為號召,事實上組建了包括涼、益、荊、揚四州的軍事同盟。其中,涼州馬超、揚州孫權,是劉氏政權以外的獨立勢力,益州劉璋則已被玄德公架空,徒具虛名。
但這一來,聯盟中的三方,都得到許都朝廷封號。無論使節是否完成任務,某種程度上,便代表著他們割據一方的現實,得到了曹公的認可。此所謂,必也正名是也。
孫權和馬超都有了進退的余地;劉璋有了名義,也成了政權內部的不安定因素。唯獨玄德公,被確定為曹公不死不休的死敵。于是,玄德公想要拉攏和安撫盟友的難度大大增加,所需要付出的代價也會更多。
盟友之間的信任是否還在?
聯盟是否還能維持?
聯盟各方的近期利益和遠期訴求,該怎樣來平衡?
想要重新協調幾方勢力,恐怕不是輕而易舉能完成的任務。至少,短期內想要再行發動四州協同的攻勢,是絕對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