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這,發現那荊蠻少年牽著黃柄,還亦步亦趨地跟在自己身后。黃晅踢了他一腳:“把這廝捆在樹上!”
轉回頭來,他連忙再向偏房方向深深作揖,解釋道:“這些蠻兵也都是護荊蠻校尉的部下,適才追擊賊寇,一路廝殺至此,所以兇神惡煞……他們必不敢侵害諸位,請放心。”
從黃晅沖殺進太守府到現在,其實闔共也沒過多久。
但連續發生的幾樁事,讓黃晅把局面判斷得漸漸清楚了。
首先,郝普身為玄德公的元從,才能上或有欠缺,忠誠并無問題。他并沒有與江東人勾結,而他領兵離開以后,江東人遂能放心大膽行事。所以黃柄才會擔心蠻兵攻打零陵,會把領兵外出的郝普引回來。
但郝普的好友和親信幕僚鄧玄之,顯然是與江東站在了一起。郝普是武人出身,大概對處置繁瑣政務沒什么心得,所以長期以來都把事務托付給鄧玄之。以至于鄧玄之竟能在郝普的眼皮底下,安置黃柄和他的江東部下,并以太守府為掩護,從容調度波及整個荊南的蠻夷叛亂。
值得慶幸的是,江東人鬧出這么大的動靜,但目標并非零陵,也不在荊南某處。所以當郝普率軍離開以后,江東人并未抓住這個機會控制零陵,而只悄然控制了太守府和城池中幾處能夠傳訊示警的要害之處。
也就是說,無論江東人圖謀什么,他們眼前的動作,是想保證零陵一切如常。只要外示以零陵無事,他們便能暫時拒絕外來力量的關注或進入,以使他們能夠從容阻斷某些信息從零陵傳開。
具體是什么信息,尚待分剖。既然黃柄適才已經說起了什么“大事”,顯然這其中的奧秘只要拷問他就行了。
眼下黃晅要做的很簡單。
他站到內院正中,鎮定自若地指揮蠻兵們分布到內院的各個位置,分配出輪番上墻守衛的人手和預備隊,又親自帶著十幾個人,持刀劈砍內院的建筑、家具,很快就在院落中央擺出了一個極大的柴堆。
在這個過程中,鄧玄之在院落外頭熙熙攘攘地聚集了一批人,還時不時呼喊著,解釋這其中必有誤會云云。可惜此人到現在還以為黃晅真是黃柄的族人,是受了黃柄的煽動,卻又因為無知莽撞,所以才帶人來攻掠零陵的。
既然這樣誤解,他的勸說呼喊哪里能說到點子上?更不消說他為了避免混亂擴散范圍,便在喊話時也遮遮掩掩,話不敢說到實處了。
叫嚷了一陣,眼看院落里的蠻兵們全無反應,鄧玄之忍耐不住,又喝令在外頭的黃氏部曲攻向內院。
但黃柄在太守府中安置的人手畢竟有限,緩急間哪里拿得下黃晅這邊將近兩百人據守的院子?沖了兩回,都被蠻兵們打退了。
黃晅被他們滋擾得煩躁,當即揮刀割了黃柄一根手指,往內院門外人多的地方扔出去,然后大喊道:“先賜你們一根手指,再敢攻來,我就割了你們宗主的手腳!”
黃氏部曲們初時還沒反應過來,待到在地面上摸到那根血淋淋的手指,不免氣勢大沮。
到這時候,柴堆已經大體成型了。
郝普是個會過日子的,雖然外間都以為他是粗豪武夫,其實這內院的建筑甚是精致,更有許多華美的家具陳設、漆器用具和層層疊疊的幄帳、承塵、壁霎,其中夾雜著美玉珍寶之類。
現在,所有這些都被蠻兵們毫不客氣地拆了出來,堆積在院落中央。
黃晅從部屬手中取過一支松明火把,將柴堆點燃。
碩大無比的柴堆先是火星冒起,很快就轟然燃燒,火舌和濃煙沖向半空,將整座太守府,都籠罩在了躍動的火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