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呢?”
“其二,范巡名為護荊蠻校尉從事,其實只是個商賈,身份低微。交出這些文書之后,我在步騭眼中便無價值,這樣,才有機會告訴宗主,江東人真正的目標,乃是南海郡。”
“為什么是南海郡?”
“自古以來,由北方南下入交州,能夠通行較大規模隊伍的通道一在零陵,一在豫章。而經由豫章經橫浦南下的大庾嶺道受山越阻斷,已數十年無法貫通。所以處在零陵以南的蒼梧才成為連接南北的唯一要隘,吳巨因此獲得巨額財富,以一郡之地與實際控制交州的士氏抗衡。但……”
雷遠腳步一頓“我明白了。江東在與豫章郡山越部落的戰爭中取得了巨大優勢,他們打通大庾嶺道了!”
“宗主說的是。這些年來,江東每次對外作戰之后,都會轉而向內征伐揚州山越部落,以山越降眾中強壯的收編為士兵,贏弱的劃歸郡縣,補充戰爭的折損。去年他們在江淮作戰,敗于合肥,于是回來就大舉攻伐山越。在這個過程中,打通了大庾嶺道。”
“也就是說,江東從此得以與交州接壤,兵力能夠從豫章直抵士燮所占據的南海郡。”
“正是。江東與士燮素來交好,憑著這條新辟的道路,他們能夠直接與交州貿易,予士燮以有力的支持。但江東偏偏隱瞞了這個消息,而擺出始終執著于蒼梧的姿態。皆因江東貪婪,他們所需要的不只是貿易,而是實實在在的戶口、人丁、土地。”
雷遠苦笑搖頭:“士威彥老糊涂了,所以才輕信所謂盟友。”
“士威彥猜測,士氏若能順利拿下蒼梧,則江東憑借盟友的功績,會提出以南海郡為酬勞。但士氏無法也不愿正面對抗荊州,于是江東就選擇親自動手,遂有昨夜的突然襲擊。此前大庾嶺道貫通,士威彥不是沒有聽到隱約風聲。只不過當時他被江東所惑,全副精力都擺在蒼梧,待到想明白其中曲折,局面已經崩壞了。”
范巡嘆了口氣,繼續道:“宗主,此時此刻,士氏之兵或被收編,或已潰散,其宗族力量已不足論,而豫章郡的江東之兵定已急趨南海。當他們先取南海,再以南海為基礎席卷士氏的領地,我們就算控制了蒼梧,又有何用?若交州物產能夠經大庾嶺道直達揚州,蒼梧郡就失去貿易興盛的條件,只是區區一個郡罷了……”
這時候一行人已經回到村落,雷遠親自安排人手,給范巡和他的部屬們準備休息的地方,再取來熱水、熱食。
范巡這些日子身在敵營,著實過得很不容易,直到現在才稍稍放松,能安心吃些東西。待他用了些食物,李貞聽范巡疑惑地問道:“按照范從事的說法,江東與士燮聯手攻打蒼梧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背盟襲擊南海的準備?他們前前后后用盡詭詐手段,費了這么大的事,既惹怒了荊州,還敗了名聲……終究這只是交州罷了!他們何必做到這種程度?”
范巡搖了搖頭:“我也沒有想明白,或許……”
這時候村落后方有人叫道:“點起來了!點起來了!”
范巡扭頭去看。透過窗欞,他看到靠近漓水的平坦處有好幾座柴堆錯落布置。此時其中的三座被點著了。因為柴堆中特意混入很多尚未干透的木料,煙塵呈濃黑之色,向著天空滾滾翻涌而起。
雷遠注意到范巡莫明的神情,微笑著解釋:“我們早有計劃,伯虞放心休息。步騭想在蒼梧和我們談,我們就與他慢慢談。南海那邊,且留給關坦之建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