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鄧范混混沌沌亂想的時候,瀴水上游開始有各種各樣的東西被沖刷下來。還有絕望的曹軍將士抱著木頭,在湍急河水中載沉載浮,偶爾發出幾聲絕望的呼叫。
顯然上游的某處曹軍營地倒了大霉,整個營地都潰塌了。
有一名曹軍將士運氣似乎比較好些。他抱著的粗大樹枝被拒柳堰邊緣的嶙峋石灘掛住了,又被水勢沖著,顛來倒去翻了幾次身,最后停在缺口的邊緣。那名曹軍將士吐著嘴里的水,大半個身子泡在水里,向上看看。
他已經沒有力氣了,甚至沒法從水里站直身體,只能竭力喊道:“上頭是哪位將軍部下?我是鄭校尉部下的曲長穆方!來幾位兄弟,拉我一把!”
鄧范僵立許久的身體忽然動了。
他沿著堤壩邊緣往下慢慢走,走了三五步,劈劈啪啪地踏著水,便到那名喘息呼喝的曹軍曲長身邊。
那曲長滿心歡喜地伸出手,而鄧范猛抽出刀,用力砍下去。
刀落處,泥水和鮮血一起濺起,噴在鄧范的臉上。
鄧范咬著牙,瘋狂地一刀接一刀。那曲長初時慘叫了兩聲,很快就沒有聲音了,而鄧范還在一刀接一刀地砍,將那曲長砍得血肉模糊,然后慢慢分成五六截。有一截胳臂先被水沖走了,然后是一截腿。
鄧范繼續砍著,好幾次因為用力過猛,他自己幾乎失足,滾落到旁邊激流中去。
而鄧范的護兵們站在稍后方面面相覷,誰也不敢上去勸說,也不敢上去護持住自家的校尉。
距離稍遠處,姜離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到處奔走,忙著填堵堤壩缺口,也已經一夜沒睡了,眼里滿是血絲,走路都有些打晃。看著鄧范如此失態,他嘆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什么。
身邊有個都伯模樣的中年人匆匆奔來,臉色惶急地低聲稟報:“校尉,咱們拆了半邊營地的柵欄,臨時捆扎了一些木筏。實在不行,請各位將校先上木筏,以防萬一。”
姜離抬手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將這都伯打得趔趄倒地。
“木筏能頂什么用?我們這里有四千人!還有民伕和俘虜一千多!”姜離咆哮道:“為今之計,只有保住堰堤!這水勢不為延續很久,堅持到明天,大家就有希望!”
罵過一通,他才發現這都伯不是自己的部下,而是任暉的下屬。
姜離把那都伯一把揪起,咬牙切齒地低聲喝問:“誰讓你準備木筏的?”
姜離用的手勁太大,那都伯半邊臉腫得厲害,勉強在姜離耳邊道:“是任將軍的意思!從半個時辰前開始,堰堤東面有個口子怎也堵不住……我們用盡辦法,可是水已經涌進來了!任將軍說,他會堅持到最后,請姜校尉和鄧校尉作其它的準備!”
姜離狂怒地將那都伯推倒在泥濘中。
“娘的,你不懂嗎?一旦拒柳堰東面潰塌,瀴水、澳水、赭水皆從東面經過,一路洶涌向南……正南面四十里,全是洼地!洼地后面的雞鳴山,是排山東南面唯一一處高坡!這一路大水是要斷絕我軍主力退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