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城西北郊外,卸甲山。
這里是江都士戶出征歸來時的解散地,在這解散時脫卸盔甲交付武庫。
周圍并無山,只是開挖護城河堆積的沙土堆。
劉備外出游玩兩天,在這里遇到關興,也拿到了田信的‘奏請推廣注音解字疏’,內容是田信在嶺南遇到大夏、大秦商人,從其文字中汲取精華,合文字之元音,編出聲母、韻母。
“日烏安軟?”
“魚安遠……”
“樂一優……劉?波誒備?”
按著聲母、韻母拼音字母后面注解的漢字元音,根據一批注解的現成文字,劉備試著拼完自己的名字,只覺得很好玩。
是好玩,大家辛辛苦苦學的文字,被田信這么一弄,似乎真的很簡單了。
關興可能是一種愧疚,跪坐在劉備當面,頭始終垂著。
“安國,孝先可還有別的說辭?”
“兄長欲編一部字典,以輔助阿木、阿平啟蒙授學。又因各州口音偏差不同,故新編字典雖以雅音為主,更有取舍,會以兄長口音為準。”
田信的口音雖系關中,但吐字更為銳利、渾厚,特別有辨識度。
關興微微抬起頭:“字典收錄三千字,偏僻字、異體字不做錄入。”
每個字又有長短不一的釋義,這部字典最少會有十萬字。
劉備皺眉,又有這種窒息感迎面撲來,全方位被包圍。
古文經、今文經的爭斗才結束,現在又要掀起對文字的解釋權?
何況,現在國內有足夠的大儒來完善字典?
幾乎可以想象,這部字典編成后,一定會遭受各家學派的圍攻,原因太簡單,各家學派恨不得微言大義,一個字弄出三十種釋義,然后牢牢掌握這三十種釋義。
以田信素來表現出來的獨斷,這部字典說是啟蒙,那就是啟蒙的,其中文字釋義只取生活中常見的釋義,不會向繁復、晦澀的六經靠攏。
無疑,這部字典會把各家學派按在地上踐踏,不收錄對方對相關文字、詞語的釋義,就是不認同,這是最大的敵視。
可現在各家學派元氣大傷,就算有人力編錄偏向、宣揚自家學術的字典,可有推廣的力量?
田信既有造紙術、印刷術讓自家啟蒙字典出現在各郡、各縣;也能行政干預,使帝國官吏公開站隊。
風暴才剛剛開始,劉備依舊笑的出來,側頭對一邊張飛說:“孝先學富五車,就是喜歡藏私。不論詩賦還是別的,不做督促,就留家中獨享,不肯與眾人同樂。”
張飛此刻手里捧著這份奏折夾帶的字母元音表,仿佛捧著一座山,隱隱中理解了田信給自己送的那首詩的用意。
也只有到了田信這個地步才能忽視、蔑視所謂的大儒、經學世家,田信已經掌握了摧毀、重造文學的武器。
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
書生,真的不值錢了;按照田信現在的發展趨勢,今后軍中軍吏保準都是書生,還是書生中的佼佼者。尋常的書生,還做不了百夫長。
同樣的窒息感包圍張飛,他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恍惚、荒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