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職升遷有許多說法,如果是陳到加官、兼任‘假執金吾’,那么關羽當時會用加拜、兼領這樣的口語,而非‘除官’。除,就是免除現在的職務,去擔任新的職務。
畢竟,執金吾、中護軍這兩個職務疊加在一起,太過于沉重。
黃權硬朗的身影此刻仿佛縮水了一些,他提筆一勾一畫簽字,臉上看不出喜怒,簽字后扭頭去看庭院內陽光下明艷綻放的秋日菊花。
郭睦確認無誤后,拿了詔書就去找關羽用印,完成最后一道程序。
鄧芝卻沒有走,取來熱水和曬干的今年菊花,加入一顆桂圓,幾個枸杞和兩勺茶粉烹煮茶湯,端一杯給黃權,才說:“黃公,據職下所知,長公主走時,已毀棄橘林館。若非正方公極力規勸,麥城士民必然奉命砍伐林木。”
“伯苗,這本是一樁好事。”
黃權攪動自己的茶湯,還加了半勺紅糖調味,依舊堅持自己的固有看法:“如今紛紛擾擾,意欲為何?還有大將軍,為何姑息縱容?”
說著長嘆,如果關羽態度鮮明一點,也不會讓事情失控發展到眼前這一步。
關羽幫女兒、女婿并表態,天子近臣哪里敢做這些事情?如果關羽明確幫天子近臣謀算此事,長公主又怎么敢這么激烈的抗爭?
黃權去過幾次橘林館,也喝過幾次田信調制的薄荷水……現在好了,關姬臨走前破釜沉舟,讓麥城士民搗毀橘林館,還用兩頭大象踩踏田信的小花園……簡直不敢想象田信回來后的暴怒。
田信對財物、奢侈品沒什么概念,這不是錢多錢少能解決的事情。
那可是田信一點點看護、培養起來的小花園,是精神寄托,就這么沒了。
以黃權對田信的了解,在天子近臣的性命、小花園之間做個選擇,田信很大可能會選擇自己的小花園。
說的難聽一點,在一百個天子近臣和一百個流民之間,田信有較大可能會選流民。
現在不用選了,小花園沒了,妻子、兒子、妹妹被逼著走臨沮避難……朝廷必須有所回應。
天子近臣這撥人不可能跑到關中自殺謝罪,那只好由關羽動手。
“嘿……世道。”
黃權唏噓不已,越發覺得董允這些人在賭博……可賭注的收益、籌碼有些不對等,不知道這些人怎么就這么偏執、瘋狂,非要這么做。
不過也對,不是人人都那么理智,也不是時時都能理智。
鄧芝思索著,也是跟著黃權嘆息一聲。
他瞥一眼現在依舊沉穩的黃權,推斷黃權并不知曉真正的內情,不清楚勢態波及范圍之大。
現在就是不知道吏部尚書蔣琬、工部尚書李朝是否知情,如果知情不報,被查出來,那尚書臺就真的變了。
特別是蔣琬,尚書臺改制前是選曹尚書,選曹尚書郎是陳祗,現在陳祗捅出這么大的事情,蔣琬究竟知情多少?
或許蔣琬知情,陳祗知道蔣琬知情……可陳祗敢不敢供述此事?
黃權也在打量沉思的鄧芝,身處角度不一樣,思考事情的側重點就不同。
這一輪事變后,尚書臺肯定會變……以大將軍追求中立、均衡的一貫作風來看,極有可能把鄧芝踢出尚書臺,外放做個郡守。
以免李嚴乘勝追擊時糾集鄉黨、親舊,形成另一股力量。
不同于理想化的廖立,廖立一言不合就敢辭職下野,跑回老家遙控指揮湘州的政務、民生;而李嚴事業心強烈,能待在中樞,絕不會去地方。
黃權飲茶之際又是一聲長嘆,鄧芝外放,誰能做好兵部尚書一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