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羊耽、辛憲英夫婦一起爬上屋頂觀望城中形勢。
雖然預料到有一些變數,沒想到會是這么大的變故,這讓他們想起了北方幾次轟轟烈烈的大清洗。
此時此刻最大的安全隱患絕不是街道上的白旄緹騎,而是四處縱火企圖制造混亂的那批人。
南城煙火起于東南角,北城煙火起于西北角。
“前軍出營了!”
辛憲英眼力最好,看到南城東北角的軍營終于開啟,隸屬于大將軍關羽的前軍奔涌而出,前往東南角的東明里滅火。
也不能說是滅火,而是迅速拆毀房屋,拆出一條隔離帶。
若非昨日下過一場延綿許久的雨,今日火勢必然延燒難以控制!
木質建筑為主的大都市,最怕的除了瘟疫、饑餓、戰爭之外,就剩下火災。
火災是日常災難,更不可控。
李嚴望著這場漸漸被控制的火勢,目光炯炯已經在思索大火之后事情。
江都,作為如今天下僅有的兩個大都市之一,其他城市人口惆敝,暫時不需要考慮防火;可江都必須考慮。
待火勢徹底控制后,李嚴又與徐庶匆匆趕赴北城,戚里的孫氏十侯已然接近滅門,現在正搜捕元戚里。
犯案罪官的人脈實在是太過廣泛,其他官員宅院也在搜尋、審問的范圍之內。
元戚里,李嚴更像一個收尸人一樣,來為費祎收尸。
書房被封禁,李嚴、徐庶各率屬吏一起進入,一些人下意識抬手以袖遮住鼻子。
李嚴抬頭看一眼費祎懸掛、輕輕打轉的尸體,可能臨死前有一些掙扎,費祎的左腳木履掉在地上。
自己以后如果事敗要自殺,決不能學費祎……即便倉促之間,也不能飯后懸梁吊頸。
李嚴見過戰場上血肉橫飛的場景,也見過午后太陽曬爆死尸腹腔的恐怖場景;可現在總覺得費祎這種死法……非常的不體面。
安排屬吏取下費祎的死尸,李嚴、徐庶則一起來到書桌,上面一條青石紙鎮壓著幾頁公文紙,標題是《臨終進疏》開頭題字‘罪臣祎頓首伏拜……’
徐庶暗暗松一口氣,費祎選擇了一個人扛。
李嚴也不覺得可惜,事情再擴大,就有失控的可能性,也沒什么好處。
甚至,董允、費祎這兩個人,打掉一個都是很賺的事情。
天下未定,正是用人之際,任何擴大化的主動行為,都會遭到集體的反感。
現在就很好,費祎棄車保帥,罪名都是現成的,天子近臣與外人交結,妥妥的重罪,現在可以迅速結案。
可整個案情還有許多邏輯上的沖突,也要一一抹平,不給外人、后人探究的余地。
李嚴思索之際,屬吏匆匆而來:“明公,董允出逃。”
“什么?”
徐庶最先驚詫:“董休昭怎會出逃?”
屬吏愕然,還是對徐庶施禮,慎重斟酌語言:“據察,董允昨日出城至暮未歸。”
徐庶扭頭看李嚴:“正方公,以某看來,董休昭外出公干而已,與案情并無牽連。縱算有,也僅僅是麻痹大意,或知情不報。”
“呵呵,元直公言之過早,還需拘來詢問明白,才能斷案。”
李嚴皮笑肉不笑,囑咐左右:“細細審問董允屬吏,務必探查明白。若是誤會,如此也好還董休昭一個清白。”
說罷,見徐庶握著費祎的認罪遺書始終沒有交到自己手里的意思,李嚴索性就朝外走。
徐庶看一眼正用白布裹起的費祎尸首稍稍遲疑,也跟著李嚴離去,基本上今天李嚴去哪里,他就要跟到哪里去。
誰也摸不準李嚴會怎么搞事情,就怕一個小小的疏漏被李嚴抓住,李嚴又偏偏一門心思想把事情搞大的話,那就很難收場了。
可李嚴著急么?
在庭院里呼吸幾口新鮮空氣,李嚴側頭看東邊戚里的沖天煙火,燃燒火浪沖起的灰白木灰紛紛揚揚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