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報應,殺人太多的報應,也是反噬。
如果國運亨通自能鎮壓各種不服,可今國勢頹敗,自然會遭受反噬。
誅族可以殺掉很多人,可殺不死他們的朋友,殺不死他們的門生故吏,也殺不死他們的同情者。
曹丕忍著悲痛強作鎮定離開母親的宮殿,車輦上他眉目陰翳,右手把玩著腰間墜飾的玉器。
皇室成員接連意外死亡,死的不僅僅是曹丕子嗣,還有武皇帝的子嗣,武皇帝二十幾個子嗣,這些年也在夭折。
所以這鄴都的宮城里,許多話當面是不能說的。
銅雀園,曹丕回到這里靜靜等待,武衛將軍許褚、奉車都尉卞蘭、驍騎將軍秦朗一起查案歸來,還帶來了重要的證物,曹禮墜馬時騎乘的西極駿馬。
馬兒是不會有問題的,這是吳質橫掃河西,繳獲的優良馬種,打包送到河北進行繁育。其中性格相對最溫和,體態又優美的,才會作為御馬供宮廷使用。
躁烈的駿馬……往往都是圈養起來做種馬使用,如果做種馬都不行,就閹割了做戰馬。
像曹彰那樣就喜歡騎烈馬的人,終究沒幾個,所以皇室成員騎乘的馬兒,寧肯差一些,也要溫順、長得好。
遣退諸人,曹丕巡視、檢查這匹西極駿馬,馬具是吳質革新后的新式馬具。
新式馬具有許多好處,但也讓許多青年、少年對馬匹的力量失去敬畏之心,以為依靠新式馬具就能馴服、控住馬兒。
之前騎單邊馬鐙時,平時都不敢快行,就怕摔下馬……就算摔下馬,也因速度緩慢以及有心理準備,所以能躲避要害。當然,夜里騎兵奔馳墜馬的話,就很難保護自己,會稀里糊涂陣亡。
而現在新式馬具十分強力,只要你膽子夠狠、體力充盈,理論上能把最烈的馬兒折騰到馴服。
所以用新式馬具練習騎術的人,稍稍忍不住放縱自己,那被摔死實屬正常。
曹丕認真檢查馬兒,在四蹄、頭頸處沒有找到一點傷痕,說明墜馬時馬兒沒有受到外力襲擊;新式馬具各類部件也十分齊整,馬具沒有被動手腳。
那問題就出在兒子身上,是一時疏忽釀成的隱患,還是某些人引導之下,讓兒子有了疏忽?
自己沒查出什么,曹丕詢問:“可有什么別的線索?”
許褚沒查到什么,他只是奉命帶著三衛鎮場子,奉車都尉卞蘭是負責監視秦朗的工作進度,真正查案的是秦朗,以及高柔的廷尉府。
秦朗神色猶豫,還是將手里的一個潔白釉質的小葫蘆用雙手捧起來,小葫蘆腰部用象征五行的五色絲帶扎了個五色流蘇彩纓,以干啞、苦澀的聲音說道:“此平叔所用五石散,事發前,曾與元城王一同服用,并以酒催發藥力。臣推斷,元城王不耐藥力狂躁,心神亢奮手腳失控,故墜馬。”
“呵呵,這不孝子倒是選了個好死法。”
曹丕大概理解曹禮的自暴自棄的心態,他從許褚手里拿走染血的馬鞭,緩步來到秦朗面前,將馬鞭遞出:“平叔荒唐,元明去讓他警醒警醒。傷愈后,讓他與金鄉自謀前程去吧。”
這是要驅逐何晏,秦朗微微頷首,不殺何晏已經是曹丕保持了極大理智。
何晏沒有害曹禮的動機。
曹丕扭頭又看許褚,聲線飄忽:“元城王僚屬瀆職,府內衛士以上官吏不問長幼,皆棄市。”
這是斬首之刑,還是相對更嚴重的一點處理辦法,普通斬首能立刻收斂,這是要把人斬首,把尸首丟在街上暴曬,以示告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