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山作為禮部尚書自然有資格站在這里,但看到這一幕,心里卻是輕輕一嘆。
且不論這個邏輯是對是錯,這種看似權責分明的處理思路,卻給了福建和廣東的官員和將領提供了推諉的借口。抗倭明明就應該是舉國之事,但若是如此的話,卻是要由浙江來全權承擔。
卻不能說責任在嚴嵩還是有徐階,畢竟二人都是為著自己的利益,只能怪于這朝廷黨爭。正因為這黨爭,讓到是非都要顛倒,讓到殺敵四、五千的總兵俞大猷要蹲于獄中。
嘉靖不喜歡這種吵吵鬧鬧的場面,卻是離開了那個象征權力頂峰的龍椅,走向了右邊懸著紗幔的靜室,這里的地面有著八卦圖和蒲團。
隔著厚厚的妙幔,他仍然能夠聽到外面的爭吵,亦讓他能遠離一些這種吵鬧。
嚴世藩望著徐階卻很不爽,當即出言挖苦道:“徐閣老,這舟山倭寇南行入福建沿海劫掠為何鬧得如此沸沸揚揚,你我心知肚明!”
“嚴侍郎此話令本官甚惑,若是說,還請拿出證據!”徐階回應道。
嚴世藩的眉頭蹙起,卻是聽到旁邊一聲輕咳聲,接著是嚴嵩年邁的聲音傳來道:“這里是朝堂,沒有真憑實據之事,不可在這里信口雌黃!”
“是!”嚴世藩吃膩,但用那一只好眼狠狠地瞪了一眼徐階。
徐階卻是熟視無睹般道:“舟山倭寇南行入福建沿海劫掠,罪在總兵俞大猷,今倭寇越福建而進攻廣東,當問罪于福建巡撫!”
由內閣司直郎和內侍取了紅豆和綠豆,對著左都御史的方案進行了表決,而黃錦宣布道:“紅豆代表支持,綠豆代表反對,諸位大人請開始!”
內閣司直郎端著一個瓷罐,依次來到官員面前,官員的衣袖都很長,將手揮進里面將豆子放下,誰都看不到他投的是紅豆還是綠豆。
轉了一圈后,交由了嚴嵩和徐階,結果很快就出來了,眾人通過了周延處置福建巡撫的提議。
延議的結果很快就明確下來,對兩廣總督及相關官員和將領并不治罪,但這個潮州的動蕩的責任卻要福建巡撫來承擔。
值得一提的是,這是諸位重臣做出的決定,跟圣上關系不是很大。正是如此,處置福建巡撫可以,但需要一個人來狀告。
亦是如此,朝廷將會令巡按御史李瑚劾福建撫臣縱倭貽患兩廣之罪。
事情到這里,還發生了一個小小的插曲,兵部尚書楊博矛頭直指戶部尚書馬坤和南京兵部尚書張鰲。
這事得從嘉靖三十四年說起,南京兵部尚書張鰲為抗倭而創建南京振武營。按舊制:南京各營官軍月米,有妻者一石,無妻者減十之四,春秋二仲月,每石折銀半兩。
馬坤為南京戶部尚書時,奏減折色銀為零點四兩,諸軍始怨。由于戶部尚書賈應春理財不善而丟官,轉為被臨時調回京中接任,可謂是天上丟餡餅。
新任南京戶部尚書蔡克廉因病不能視事,而督儲戶部右侍郎黃懋官性刻削,各月各衛送支冊,必責其逃亡多寡;又奏停補役軍丁妻糧,諸軍益不堪。
諸軍以歲大饑,米每石貴至銀零點八兩,要求恢復原額每石折銀零點五兩,黃懋官不予理睬。
二月,時至中旬,黃懋官猶未支給,于是諸軍益怒。同月二十一日,兵部尚書張鰲到南京振武營閱軍,諸軍遂大嘩,圍攻黃懋官住宅,殺之,裸尸于市。
“馬尚書,此事當真?”嘉靖帶著薄怒的聲音傳來道。
馬坤這才知道京城的水太深了,這天上掉下的餡餅卻隨時能砸死人,便是跪拜道:“臣知罪!”
“帶到詔獄!”嘉靖卻沒有絲毫的留情,淡淡地吩咐道。
嚴嵩和徐階雙方的人馬都是一驚,剛剛的火藥味消散不少,紛紛扭頭默默地望向了紗幔。他們固然彼此間相互碾壓和廝殺,但跟著他們一幔之隔,分明就是坐著一頭猛虎。
在諸多朝代之中,這嘉靖朝為官無疑是最難的,既要防范于同僚,更是時時謹記著伴君如伴虎的教誨。。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