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娜出門是去姐姐烏云家參加烏云兒子青格勒的婚禮。塔娜的家離烏云的家有近四十里的路。塔娜沒有買摩托車,塔娜有兩只驢,一黑一青。
塔娜騎了青驢去的烏云家。她早晨七點鐘的時候出發,傍晚八點半的時候回來。回來時,塔娜的臉上泛著兩片潮紅。在那日絢爛的晚霞映襯下,仿佛是停留在塔娜臉頰上的霞光。
塔娜是喝了酒了,而且喝了不少的酒。也就是喝的有了飄的感覺。她謝絕了姐姐烏云對自己的再三挽留。塔娜雖然酒喝到有了飄的感覺,但腦子不亂。她說:“家里就高娃一個人,我不放心。”
這是一句很有說服力的理由。這個理由把塔娜送上了歸家的驢背。驢背的蕩漾,和暖的微風,在歸途中把塔娜撥弄的昏昏欲睡。
當驢走上離家最近的那個高坡時,雪色羊群環繞著的羊舍和住屋,在艷麗的霞光中,撲入塔娜的眼簾,塔娜有了薄霧中欣賞一幅畫的感覺。
郭峰正在井臺上提水飲羊,還有十幾只羊在水糟邊喝水。塔娜在高坡上就看到了飲羊的郭峰,但高娃并沒出現在她的視線。
“高娃呢?”塔娜聽到后面接近了的腳步聲,語氣含糊地問。
“睡覺呢。”郭峰說,眼睛死死地盯著塔娃的后背。
但塔娜沒有回頭,所以,她并沒看到郭峰那死死盯著她的目光有點異樣。
塔娜的意識正被強烈的瞌睡迷亂著。她推開外屋的門,又推開高娃住著的西屋門,看到炕上蓋了被子睡覺的高娃,說了句:“這時候睡什么覺!”隨手關上屋門,轉身向自己那間屋走去。
在進入自己屋門前,塔娜眼角的余光掃見郭峰正把水瓢舉在嘴邊咕咕嘟嘟的喝冷水。她說:“你們隨便吃點什么吧,我睡一會兒。”說完,徑直走進自己的屋,登掉腳上的皮鞋,上炕睡覺去了。
立刻,震耳欲聾的鼾聲響徹整個屋子。
郭峰關上塔娜的屋門,坐在伙房一只小板凳上喝著半缸磚茶,吃一塊干燥的饅頭。嘴里不斷發出饅頭的碎裂聲。眼睛呆呆地盯著前面的虛空,嘴在一下一下的融動著。仿佛一只正在反芻的羊。
一會兒,吃完饅頭,喝完水的郭峰在塔娜的鼾聲中推開高娃的屋門,又小心地關緊,將塔娜大部分的鼾聲都截留在門外。
“你不要告訴你媽。告訴了,我就按我說過的做。”站在高娃腳底炕邊的郭峰說。
高娃沒說話,也沒動。
郭峰又說:“你要裝得和沒發生任何事一樣,不要讓你媽看出來。”
高娃還是沒說話,也沒動。
高娃是在蘇木里念的小學。高娃小學畢業要升初中的時候,蘇木小學里還有二十七名學生。高娃念到初二的時候,蘇木小學被撤消了。當時,小學里只有十六名學生和十八名老師了。
蘇木小學撤了以后,學生們就全轉到旗所在鎮的那三所小學讀書了。
老師們去了哪里,高娃不知道。
高娃是在旗府所在地的那所漢族中學讀的初中。剛入初中的時候,高娃被分到初一(3)班,期中考完試,學校依據學生考試的成績,將學生重新進行了劃分。這樣,高娃又被分到了成績最低的初一(4)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