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姨娘直進園子,遇見藕官的干娘夏婆子走來,瞧見趙姨娘氣的眼紅面青的走來,問明原因,便煽風點火的鼓動趙姨娘去找芳官鬧,并說:“你想一想:這屋里除了太太,誰還大似你?你自己掌不起!但凡掌的起來,誰還不怕你老人家?如今我想:趁這幾個小粉頭兒都不是正經貨,就得罪他們,也有限的。……你老人家把威風也抖一抖,以后也好爭別的。就是奶奶姑娘們,也不好為那起小粉頭子說你老人家的不是。”
趙姨娘聽了,越發得了意,仗著膽子,便一徑到了怡紅院中。可巧寶玉往黛玉那里去了,芳官正和襲人等吃飯,見趙姨娘來了,忙都起身讓:“姨奶奶吃飯。什么事情這么忙?”趙姨娘也不答話,走上來,便將粉照芳官臉上摔來,手指著芳官罵道:“小娼婦養的!你是我們家銀子錢買了來學戲的,不過娼婦粉頭之流,我家里下三等奴才也比你高貴些。你都會‘看人下菜碟兒’!寶玉要給東西,你攔在頭里,莫不是要了你的了?拿這個哄他,你只當他不認得呢。好不好,他們是手足,都是一樣的主子,那里有你小看他的?”
芳官那里禁得住這話,一行哭,一行便說:“沒了硝,我才把這個給了他。要說沒了,又怕不信。難道這不是好的?我就學戲,也沒在外頭唱去。我一個女孩兒家,知道什么‘粉頭’‘面頭’的!姨奶奶犯不著來罵我,我又不是姨奶奶家買的。‘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罷咧,這是何苦來呢!”
襲人忙拉他說:“休胡說。”趙姨娘氣的發怔,便上來打了兩個耳刮子。襲人等忙上來拉勸。”
芳官捱了兩下打,那里肯依?便打滾撒潑的哭鬧起來。撞在他懷內叫他打。眾人一面勸,一面拉。
晴雯悄拉襲人說:“不用管他們,讓他們鬧去,看怎么開交。如今亂為王了,什么你也來打,我也來打,都這樣起來,還了得呢!”
外面跟趙姨娘來的一干人聽見如此,心中各各趁愿,都念佛說:“也有今日!”又有那一干懷怨的老婆子,見打了芳官,也都趁愿。
藕官、蕊官、葵官、豆官,聽到芳官被人欺負,顧及他們的情分,便一齊跑入怡紅院中,跟趙姨娘打鬧起來。期間,芳官直挺挺躺在地下,哭的死過去了。
誰知晴雯早遣春燕回了探春。當下尤氏、李紈、探春三人帶著平兒與眾媳婦走來,忙忙把四個喝住。問起原故來,趙姨娘氣的瞪著眼、粗了筋,一五一十,說個不清。尤李兩個不答言,只喝禁他四人。
探春便嘆氣說道:“這是什么大事,姨娘太肯動氣了。我正有一句話,要請姨娘商議,怪道丫頭們說不知在那里,原來在這里生氣呢。姨娘快同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