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又是一震,巨響之間,夾雜著無數碎玉銀盤交擊的悅耳清音,聲聲叮叮,密不可數,嘈雜亂灑,雨意橫飛。
所有人的耳朵都在告訴他們,他們正經歷著一場光臨城中的大雨,遠遠近近,灑在街道,屋舍,樹葉,瓦罐,水缸上的不同聲響,都是大雨給他們帶來的體驗。
雨水激起的煙霧朦朧著,包圍了屋外的一切,能夠看清的,只是同處于一間屋子里的親人、友人。
可是他們的眼睛看不到任何雨滴,伸出手去也接不到哪怕一滴玉珠般的雨水,只有那高高的、明晃晃的太陽。
不少人難以接受這樣的落差,甚至干脆閉上了眼睛,就近尋了地方坐下,依靠著墻邊,行人都為之駐足。
他們情不自禁的選擇忘卻陽光,迎接雨水,擁抱雨聲,久違的放下了那些或許也不必太焦急的瑣務,享受這一場“雨”的洗禮。
糧倉那里的官吏將士,有他們的職責在身,自然不可能心安理得的去做出這樣的選擇。
雨聲帶來的體驗越是奇妙,他們反而越警醒,帶著濃濃的敵意抗拒著這種聲音,上上下下的小將大兵,精神繃得愈發緊張。
終于,他們所注視的那道方向,有一道身影飛奔而來。
不少人下意識拉開了弓弦,放平了矛尖,好在長須文官及時揚手喝阻:“慢著。”
來的是友非敵,那戴著眼罩、只有一只眼睛睜大的面孔,是不少人都熟悉的模樣。
“叔父!!”
獨眼漢子來到近前,輕功運的太急,跌了個跟斗,連滾帶爬一樣沖到長須文官身邊,一把揪住了他的袖子。
“魔、魔教教主來了,有個彈琵琶的正攔著他,還定了個賭約……”
話講的急,講的亂,但獨眼漢子語無倫次的重復著幾個重點,還是叫別人聽懂了他的意思。
周邊的人神態各異,有人半信半疑的說道:“真是魔教教主嗎?”
“他從老君山離開之后不久,驅使數百個妖人為禍,光是我們所聽到的消息里面,已至少造成了十余場位于城池之內的大騷亂,那些妖人途經的村落、商隊,所遇到的慘事,在內衛的消息里言猶未盡,卻可想而知。”
“怎么到了我們這里之后,不直接出手,卻定下這種賭約?”
邵凌霄的形象,在大唐很多人的心目中,就像是寺廟壁畫上的那種地獄鬼神,有大威力,大恐怖,窮兇極惡,萬千惡鬼簇擁。
獨眼漢子轉述的這個賭約,卻讓這個從故事里來到現實的鬼神魁首,顯得跟眾人潛意識里的印象有了一點偏差,多了點人味。
要是那人兇惡到直接踏著滿地鮮血走過來也就罷了,現在這副模樣,反倒讓人不適應。
也有人想到:“手抱琵琶的俊美樂師,應當是長安三大高手之一的‘萬籟千聲’居不用,聽起來,他似乎能與邵凌霄相持?”
“到底是怎么回事,還是得我們親自去看看才知道究竟。”
長須文官拽回自己的衣袖,發號施令,說道,“本官先往那邊去,你們幾個,分頭去請人。侄兒,你去尋內衛,把這個消息傳出去!快!”
府衙里的人本來認為,那些妖魔行動起來全然不知收斂,偏偏行動的軌跡又難以預測,把有用的戰力全聚集在一兩個地方,未必是正確的做法。
遍布各方的武林宗派,江湖高手,實際上可以算是天然的警戒,就讓他們待在自家習慣的地方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