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劉家,大雪命人扣了門,許久,里面才有人開了門,一個小廝將門扇開了一個縫,警惕的問:“你們是誰?”大雪忙露出臉說道:“我們是獅子胡同趙家的,勞煩小哥通稟,就說獅子胡同趙淮安家的前來拜見。”那小廝只說等著便關上門一徑走了。
不過一刻鐘時間,就見角門打開了,里頭走出了一個四十些許的婦人低頭行了一禮:“奴婢夫家姓劉,乃是老太爺身邊的管事的,奉老太爺之命,特來迎接娘子,請娘子隨我來。”大雪忙跟著道:“有勞嬤嬤了。”那劉嬤嬤瞅著大雪隆起的腹部,忙上前扶著說道:“不知娘子有了身孕,倒是我們怠慢了,奴婢扶著您,您小心。”大雪見她如此客氣,倒是有些誠恐,只隨著這婦人往里走,這宅子里面樸實無華,方方正正,并無一絲裝飾,瞧著連趙家也不如,外院種了許多桂花樹。待走進內院,卻見內院的房舍前,竟都種成了菜地,這時節正是隆冬,一排排白菜抱起團兒,白白的在地里煞是可愛。
大雪見了這菜地就心生親近,待走的近些,只見一花白著頭發的老人,身形高大,只揮舞著鋤頭將白菜整根砍斷,見她前來,還不待她說話就說道:“來,我起一些白菜送與你,帶回家正是好時候。”劉嬤嬤忙提醒這是劉老太爺,大雪忙低頭行禮,說道:“見過外祖,我是趙家大兒媳丁氏。”那老人莞爾:“你們趙家不過才起來幾年,竟這么講究禮數了,在我這里不必拘禮。”言罷結果婢女送來的帕子,擦了擦手:“來,進來坐吧,天氣很冷,你們小孩子家的不要凍壞了。”
大雪隨著他進了房舍,屋子里燃起了火盆,布置的如同尋常農家一樣,樸實無華,連那所用的茶盞,瞧著也不過是普通的泥塑,大雪乃是內宅婦人,并不曉得劉家的底蘊,但她聽了郎君的話來找外祖,見外祖仿佛也不過是一介士紳,倒是有些擔心。那劉老太爺命人上了茶,開口道:“你們趙家一向無事不登三寶殿,你此來,為何事?”大雪忙起身說道:“稟外祖,我家郎君前些日子突遭大難,不知怎地竟被抓進了大理寺,郎君一向行事方正,還望外祖想辦法搭救,還他一個清白。”“這事我知道,不過是受了牽連,過些日子受些申飭,也就罷了,這些許小磨礪,算不得什么。”大雪見這老人不以為意,只大聲說道:“外祖說這是小磨礪,卻不知道郎君的一張臉已毀了,那左臉從眼睛到下巴,可是長長的一道子,我看了都心疼!”
劉冠聽得,一改之前的悠然,只肅聲問道:“他的臉被毀了?是你親眼所見?”大雪點頭不迭說道:“我剛從大理寺出來,親眼見到郎君被折磨的不成樣子,臉上也有一道可怖的傷疤!”說罷忍不住低聲哭泣,那老人溫和的笑容瞬間收了起來,眼角眉梢冷了起來,他淡淡說道:“陳紹忠那廝竟敢如此!”大雪只覺得一股壓迫感撲面而來,那和煦的老人竟有如此氣場。
不等大雪說什么,那老人徑自將十余顆白菜裝了起來,交給大雪,說道:“大郎的事我知道了,如今天色已晚,我還有事,就不留你晚飯了,這幾顆白菜乃是我親手種的,你帶回去做了吃。”大雪見老人面色冷厲,也不敢多說話,只低頭應諾,帶著白菜離去。仍舊由那劉嬤嬤送了出去,大雪雖說了郎君的遭遇,但這老人能怎樣搭救卻是不知,心里沒底的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劉嬤嬤聊著:“來的倉促,倒沒有給長輩備些禮物,對了,怎么未見外祖母?”劉嬤嬤臉色暗了暗,答道:“老夫人已經走了十余年了,大爺外放去了南方,如今這偌大的宅院,只有老太爺一人而已,你若是得空,可常來看看他,他雖性子冷,但若見小輩們來,一定也是歡喜的。”
是夜,長期閉門不出的太子太傅劉冠著官袍進宮見了陛下,二人暢談許久,陛下還賜宴與劉冠一同用餐。并緊急宣召大理寺卿陳紹忠覲見,數九寒冬,陳紹忠在殿外整整候了兩個時辰,直凍的瑟瑟發抖,也無一人讓他進偏殿候著,直至隆平帝命人送了劉太傅出宮,才召見了陳紹忠。
官場上誰不是人精,在他被晾在殿門口兩個時辰的時候,陳紹忠就知道自己一定是辦了什么錯事,待進殿,他還未行完禮就見一個杯蓋朝他飛奔而來,他不敢躲避,那杯蓋直把他的額頭砸的頭破血流,“砰”的一聲落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隨即就是隆平帝陰陰的聲音:“朕的陳大人好生威風啊!還未定罪的朝廷命官竟敢濫用私刑,怎么,如今大理寺你陳紹忠就是王法嗎?”此話一出,陳紹忠嚇的撲通跪在地上,頻頻磕頭道:“臣萬死!臣萬死,陛下息怒。臣自掌管大理寺以來,無不兢兢業業不敢徇私,哪里敢濫用私刑!借臣一萬個膽子臣也不敢啊!臣冤枉啊!”“哼,你倒也不必急著喊冤,且收起你那些小心思,朕還沒死!不必想著去攀高枝,你若是當不好這個忠直不二的大理寺卿,朕有的是人選!滾回去好生理理你的大理寺!”
陳紹忠連滾帶爬的出了宮,連夜查起來自己的監獄,赫然發現探花郎趙淮安容貌盡毀,又好生打探了這探花郎的底細,發現竟是太傅劉冠的外孫,嚇的他把擅作主張的大理寺少卿奪職并打了一頓,并敲打了大理寺上下,又延請名醫為這探花郎治臉上的傷,明確要求不能留疤,若留了疤影響了探花郎的前途,劉太傅又豈能放過他。次日陛下下旨,陳紹忠馭下不嚴,罰俸半年,并三年之內不可升遷。本就在宮里凍了兩個時辰,又聽的噩耗,陳紹忠當即病了起來,饒是病著,他也不敢松懈,仍舊堅持著上朝,和給探花郎全京都搜羅名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