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軍猛攻右翼,此刻增援右翼便是無底洞,相公果斷令左翼攻打敵軍右翼……”
“等等。”兵部侍郎朱厚舉手打斷了江存中的講解,問道:“左翼進攻敵軍右翼是沒錯,可敵軍攻打北疆軍右翼時,右翼曾多次崩潰。那么老夫有個疑問,當時左翼誰在?”
楊玄起身,“下官當時就在左翼。”
“很年輕。”朱厚頷首,“老夫想問問,北遼軍猛攻我軍右翼險些得手,為何我軍左翼猛攻敵軍右翼卻毫無進展?”
這個問題辛辣的讓人想打噴嚏。
楊玄年輕,這等帶著陷阱的問題他該如何回答?
宋震看了朱厚一眼,想到此人和一家四姓走的頗近,眼中就多了一抹了然。他看向楊玄,想到上次這個小子送的藥材,真的很得勁啊!
是個尊老的小子!
想到這里,宋震就覺得朱厚越發的面目可憎了。
他想出口解圍。
江存中看了楊玄一眼,也想出口解釋,楊玄卻說道:“只因我軍左翼全是臨時拼湊的軍隊,而精銳盡數在右翼和中軍。”
朱厚一怔,顯然沒想到黃春輝敢如此布局,堪稱是大膽之極。
“拼湊而來的軍隊,也敢主動進攻北遼勁旅嗎?”
楊玄點頭,認真的道:“大唐健兒從不懼怕任何對手。當日左翼戰死三千余人,無一人后退,無一人求饒,更無一人傷口在背。”
大堂內默然一瞬。
“我大唐健兒,威武!”楊玄頷首坐下。
朱厚有些羞刀難入鞘,開口道:“少年人能被黃相公看重,想來定然有些才華,你當時在左翼是如何指揮的?”
這是考教。
這個年輕人會怎么說?
拔高自己,自然會得罪同僚。
可貶低自己,同樣會導致被人看不起。
楊玄說道:“當時左翼有我陳州劉使君指揮,下官只是聽令行事。”
說道好!宋震干咳一聲。
再度受挫的朱厚干笑一聲。
少頃,江存中繼續講述此戰的經過。
“……追敵十余里,相公令全軍回撤。后來才發現,敵軍五萬精銳正在半路等著伏擊……”
江存中講述完畢。
“你等以為如何?”宋震問道,特地看了朱厚一眼,“朱侍郎說說。”
這是明晃晃的要打臉啊!
朱厚笑道:“黃相公指揮若定,下官佩服。”
一番話滴水不漏,讓人找不出毛病來。
宋震再看看眾人,見沒人說話,就習慣性的總結了一句:
“黃相公那邊深居簡出,老夫也不好打擾。北疆那邊可有需要我兵部所做之事?”
就像是領導在會議末尾問道:“可有困難?有就現在就說出來。”
有幾個人會說?
江存中默然。
張度是個棒槌,此刻也默然。
楊玄開口,“北疆什么都差,錢糧,兵器,甲衣,兵員……”
宋震抹了一把臉。
楊玄自嘲道:“可北疆軍民都知曉,這些都拿不到。朝中寧可把錢糧兵器丟到南疆去,也不會多看北疆一眼。”
江存中干咳一聲,“宋尚書,我等告退。”
張度過來挽住楊玄的手臂,“下官告退。”
三人隨即走了。
宋震擺擺手,“都散了吧。”
另一個侍郎袁終留下,等人都走后,才問道:“尚書這是不虞?”
宋震搖頭,“老夫什么不虞?朝中在處置北疆與南疆時總是有失偏頗,那些人在想什么?不外乎在擔心北疆過于強大,最終反噬大唐。”
袁終苦笑,“北遼越來越強大,北疆也必須越來越強大才能抵御強敵。可朝中卻厚此薄彼,難怪黃相公會隱忍不出,哪怕被人罵為烏梢蛇,依舊不動窩。”
宋震說道:“不是他不動,而是不能動,不能亂動。”
朝中忌憚北疆,想方設法出手削弱,可另一邊卻不斷催促北疆主動出擊。
“這特娘的!”宋震都忍不住罵娘,“老夫若是黃春輝,此次便順水推舟留在長安做宰相,讓別人去收拾那個爛攤子。”
外面,江存中正在數落楊玄。
“此等事不是我等能置喙的,你怎地這般沖動?若是這番話惹怒了誰,以后怎么辦?”
楊玄是有些后悔了,但旋即驅散那些念頭。
“總得要有人說這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