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玄點頭,“松綁,給他!”
“多謝楊司馬!”
松綁后,楊玄問道:“誰有短刀?”
余福說道:“小人身后三步,底下就埋了一把。”
他身后三步是大帳背面,有人過去,在緊貼著大帳的地底下挖出一個油紙包,打開,里面是一把短刀。
“若是前面有人圍堵,從后面鉆出來。短刀埋的淺,很容易挖開,如此兵器也有了。馬賊內部這般兇險嗎?”楊玄覺得這樣的日子堪稱是煎熬。
余福接過短刀,“都做馬賊了,大多都把廉恥丟在了一邊。口中義氣無雙,背后捅刀子毫不猶豫。小人殫思竭慮,這才鎮住了他們。”
此人修為普通,卻能鎮壓一幫悍匪,手腕心機缺一不可。這樣的人若是進了官場,或是從軍,只需歷練一二,就能脫穎而出。
奈何此人卻做了馬賊。
“為何不去做事?”有人忍不住問道。
余福沒回答,他沖著南方跪下,叩首。
“拜見阿耶娘。”
他握緊短刀,跪坐好,說道:“五歲時,路人教授了我一句詩,一道殘陽鋪水中,我隨后便讀誦出來,阿耶好生歡喜,說我兒聰慧。”
一句話被聽一遍就記住,并背誦出來,對于五歲的孩子來說并非出眾。
“阿娘也頗為歡喜,出門就喜歡帶著我,和鄰居夸贊我的聰慧。”
楊玄想到了自己小時候,十歲前日子還好,楊定夫婦不喜帶他出門,但管束不多,讓他得以在村子里到處野,整日玩的和一個泥猴似的。
“鄰居們也贊不絕口,見到我都說余家的老大出息了,以后定然能考中進士,為官做宰。”
“六歲那年,阿耶和阿娘把家中積攢多年的錢財全數拿出來,帶著我去拜師。先生考了我,說是還聰慧,阿娘為此還和先生爭執,說我是很聰慧。”
“剛讀書,每日歸來能聽到街坊們的夸贊,我心中樂滋滋的,于是每日苦讀。學里的同窗們愛玩耍,就我一人埋頭苦讀。先生夸贊,我學的越發的刻苦了。”
“八歲那年,同窗漸漸收心,開始刻苦讀書。剛開始我還能壓制他們。可漸漸的,我被人超過了。”
“我心慌意亂,覺著天塌下來了。”
“先生對我也頗為失望,時常呵斥,說我得意自滿,可我并未如此。于是我越發茫然。”
“隨后十余同窗學業陸續超過了我,先生眼中再無我,連呵斥也少了。”
“十歲時,阿耶得知我學業不佳,就問我。”
“我當時若是實話實話,說自己資質不如同窗,興許家中就死了心,也沒了后來的那些。”
“可我卻違心說最近頭暈,所以學業不佳。于是阿耶阿娘就喜笑顏開,請醫者來看,花錢買了藥……為此家中賣了阿娘的嫁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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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福叩首,抬頭,手一動,短刀就插入了小腹中。
“此我罪一!”
“十二歲時,我深知自己學業不足以科舉,卻依舊隱瞞。家中支應我讀書耗費頗大,阿耶把田地租給別人種,自己去做了苦力。”
“此我罪二!”
余福拔出短刀,再度插入另一側小腹。
他的身體顫抖著,聲音卻平穩,“十六歲時,我參加考試,名次不堪。我自覺無顏見耶娘,歸家后拿了家中最后的錢財,悄然跑了。”
“此我罪三!”
余福第三刀刺入大腿。
“前年,我遣人去家中探望,得知阿耶在我走后一年病故。阿娘第三年也去了,留下話:大郎,回家!”
余福拔出短刀,用力刺入胸膛。
他的身體漸漸佝僂著,腦袋垂下,緩緩抵住地面。